東林山的深處,飄渺的山嵐遮掩了一片精致而大方的亭臺樓閣,在其中一座樓閣之上,一位白衣之人坐于一方案幾之后,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枚近乎透明的丹藥,丹藥中心有一點幽藍(lán),窗外而來的一束陽光落在其上,在案幾中央投落下一道花朵的影子,傘形花序頂生,花瓣反卷如龍爪。
“這是最后的丹藥了。”白衣男子的言語仿佛一道嘆息。
“需要極冥丹的人少之又少,這次能帶回遺跡中的丹藥和丹方已是幾近波折,九十四朵極冥花成丹一枚也是拼勁了全力,”正巧一位黑衣的青年推門而入,聽得這聲嘆息,隨口寬慰了幾聲,又道,“公子,倒是那個少年,你打算怎么辦?”
男子眸光微動,視線仍落在極冥丹之上,卻稍稍錯開了青年太過坦率直接的目光,“他已是東林門生,一切自然按照東林的規(guī)矩來?!?/p>
青年忽然把手中的卷宗用力地往男子面前的案上一放,撞見那一道微冷的質(zhì)疑的目光,他怡然不懼道:“公子,若當(dāng)初曹小劍是拿著那封信來的,他養(yǎng)花,你護(hù)他,這我不反對,可你現(xiàn)在去看看他的模樣,黑山嶺一趟任務(wù)換得靈幣三千四百二十一,分在他身上的八百有余,然而靈幣抵債,他連一點最是尋常的靈液都換不了,公子你如此行事,與被您鎮(zhèn)壓的那位大人有何差別?”
男子的目光輕輕地掃過青年較真的臉龐,染上了些許冷意,片刻,他才道:“我從未剝奪過他選擇的權(quán)利,若是他要拒絕,我自會外出尋覓,這里畢竟是東林,我又如何做得了什么?!?/p>
……
書屋外,一位紅衣的少女微微倚靠著墻,聽著屋內(nèi)兩人的爭執(zhí),不知是否因為他們的心緒都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靜,屋內(nèi)的兩人竟沒有注意到少女的到來,少女被掩藏在狐貍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彎起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精致弧度。
“曹小劍?”
……
武閣外,一位白發(fā)須眉的長老依舊坐于案幾之后,執(zhí)筆在面前的竹簡上不疾不徐地書寫些什么,這是管理武閣的長老青山,所有進(jìn)出武閣的弟子均需在此處登記,青山也如其他一般的長老一樣,不是慈眉善目,但也不顯嚴(yán)厲,平日里東林門生見著了最多也就問候一句,不過今天讓往來的眾門生跌破眼鏡的是,在端端正正坐于案幾之后的青山長老腿上,還掛了一個白衣的少年,面容俊美,笑容諂媚。
林嵐對往來的目光不加以理會,抬頭沖長老一笑,哀求道:“我不帶走書卷,您也可以限制時間,就讓我進(jìn)去看一下吧,保證不會給您添麻煩?!?/p>
在長刀獠牙那件事情之后,林嵐也知曉青山也是會徇私舞弊也是會收點賄賂的,只要不影響大局,他會看人給予一點便利。
“不行,”林嵐顯然不屬于青山愿意給予便利的那一類人,青山手下不停,案上的香煙在他袖邊裊娜,他無視了林嵐的哀求,“進(jìn)入武閣下三層至少要外門弟子身份,你要看的陣法在還未完,請后面精彩內(nèi)容!
“青山長老,你讓一個記名弟子進(jìn)入武閣,可是不大妥當(dāng)?”
武閣外的青山停了筆,抬起了頭,但見那位長老捋了捋他下巴上的那一撮山羊胡子,青山又一次垂下目光,筆走龍蛇,不疾不徐,“那王泓長老來此,可也是不大妥當(dāng)?”
“青山長老,”一道穿了東林宗袍的人影走來,他神色淡然,身邊跟隨了三人,除一人雙手抱頭姿態(tài)散漫,另外兩人雖也穿著白色宗袍,可卻嚴(yán)肅得不似東林子弟,而走在最前頭的這人林嵐正巧認(rèn)得,于是斂了三分笑意。
沈江濤卻未看他一眼,沖青山抱拳道,“王泓長老是為弟子來此,有長老令為證,請兩位長老莫要傷了和氣,至于這個記名弟子,”他平視著幾步開外的林嵐,其風(fēng)采依舊如那日戰(zhàn)臺上一般,明明并不刻意,卻依舊居高臨下,“以后跟著我,我?guī)湍氵M(jìn)武閣?!?/p>
林嵐眸色中的警惕之意一滯,頓時明白了緣由。無論是否受人所托,沈江濤與余空勢必已經(jīng)結(jié)怨乃至無可化解,若是此刻林嵐走到了沈江濤的身邊,對于余空而言就是一場報復(fù)與打擊。
可林嵐諷刺一笑,道:“我的朋友已是內(nèi)門弟子,而你再厲害也不過外門第一,憑什么要我跟著你?”
沈江濤神色不變,道:“外門內(nèi)門本無差別,于東林而言不過一種激勵,掌門與核心身份之外,皆是可以舍棄的東林附屬,外門自由,所以我不入內(nèi)門?!?/p>
林嵐微怔,抬眼看到了同樣停了筆的青山長老,便知沈江濤所言非虛,可他自然不會因此松口。
“我不需要你把朋友推下山,不需要你伏低做小,跟著我,我讓你進(jìn)武閣,給你靈藥,無人可欺你,甚至可以助你成為內(nèi)門弟子,有什么抹不開情面的。”
沈江濤言辭平靜,可在所有人聽來,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揭開林嵐的傷疤,他在青石臺階上背棄金鈴,他在戰(zhàn)臺上忍氣吞聲,他在眾人前伏低做小,他從外門到了記名,他任務(wù)歸來,可僅剩的靈幣換不了丹藥,如今沈江濤能給出所有林嵐想要的,對林嵐而言似乎有利無害,然而后者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呵,裝什么清高,”沈江濤身邊那個曾把余空推上戰(zhàn)臺而被刑罰堂帶走的人懶洋洋地嗤笑了一聲,“本就是唯利是圖的人,這時候想改邪歸正真不如一路走到黑,當(dāng)心到時候什么也得不到落得獨自一人一身狼狽?!?/p>
“你們既然打心底里就看不起我,咱們也別相互為難非得天天面對對方的臉了,”林嵐輕輕揚起嘴角,小袖一甩,“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曹小劍玉樹臨風(fēng)瀟灑不羈兩袖清風(fēng)絕代無雙,是金子早晚有閃瞎?fàn)柕鹊臅r候!”
林嵐丟下一句話就甩甩長袖離開武閣之地,走前還不忘沖青山眨眨眼睛,靈幣已經(jīng)收下,他可還記著這賬,可轉(zhuǎn)過頭,唇邊本就細(xì)微的弧度又迅速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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