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在黑暗中看著天花板上媽媽留下的那幅油畫,向日葵花田無論何時都如此燦爛明媚,向日葵花沒有煩惱,而自己終究不是一株向日葵。
媽媽,我該怎么做呢?安妮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和鼻根一片酸脹。
在
模仿表演(上)
墨藍的海浪鑲嵌著灰白的邊,翻滾著撲向砂礫尖銳的沙灘。天空是濃墨般的陰,白塔上的太陽光線無法穿透云層抵達此處,被厚重的烏云悉數吸盡。從巨大的玻璃窗里望出去,在舊世界時還是熱熱鬧鬧的海濱棧道的地方如今已空無一人,沒有流動冰淇淋車,沒有彩色的棉花糖攤位,只有一只水鳥靜靜地臥在一處破敗的欄桿上,翅膀偶爾一動,不知是垂死時最后的掙扎,還是干脆已經死亡,只是被風吹動了羽毛。
一陣杯盤碰撞聲和腳步聲響起,久松慎也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看見一名穿著深藍色燕尾服的白發(fā)管家正端著一只長方形銀色餐盤緩緩走來。管家的手有些顫抖,行動也比較遲緩,但他緊繃著的嘴角和臉頰表明了他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幫助。出于對老者的尊敬,久松慎也還是站了起來,做了一個虛接的手勢,說:“辛苦你了,克里威。”
克里威x(cleevey
x)顫顫巍巍地將餐盤放在久松慎也面前,沒有言語,只是一絲不茍地將紅茶和點心拿出來擺好。久松慎也不習慣被年事已高的人服侍,坐立不安地想伸手去接,卻被一陣笑聲打斷。
“老克里威讓你不自在了!”一個口音標準、聲線飽滿、氣息流暢的聲音響起,久松慎也循聲抬頭,看見挑高約有六米的白色雕花圓弧頂下站了一個人。那人身高約一米八五,肩膀寬闊,身形在修長的同時也頗有分量。他白色的頭發(fā)和胡須連成一片,梳得整齊且順滑,在客廳中央懸掛著的鵝黃色長水滴吊燈的照射下發(fā)出暖色的光芒??匆娋盟缮饕?,他緊皺著的眉頭稍稍舒展,目光炯炯的寶藍色的眼睛里帶上了笑意;他的臉部肌肉因為長久以來的緊繃而不甚舒展,整張臉看起來是肅穆中帶著一絲駭人的友善。
久松慎也站起身來:“主教大人?!?/p>
“贊美織女。”大主教對久松慎也頷首。
“贊美織女?!本盟缮饕补Ь吹鼐狭艘还?。
這是久松慎也第一次在非公開場合見到大主教。大主教沒有如平日里的那樣穿著藍、紫扎染底色上繡著金絲的教袍,也沒有戴那頂夸張的白色鑲金火焰形高帽。他中規(guī)中矩地穿了一件寶藍色毛呢對襟外套,xiong前有一排金黃色的裝飾扣,呈麥穗狀,是十分復古的款式,長褲也是同色系的,一雙黑色室內拖鞋是磨砂的材質。日常的穿著本該讓他看起來多幾分親切,而他那不自然的微笑表情卻只讓久松慎也覺得詭異十足。
大主教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雖然今年已六十又七,但他下起樓來的步伐還是四平八穩(wěn),連扶手都不用碰一下。他一邊下樓,一邊對久松慎也持續(xù)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著,一句話也不說。久松慎也猜他也許是在盡量地對自己釋放善意,但其實沒有哪個人會通過死死盯著另一個人的眼睛并詭譎地微笑來傳遞友好。身居高位太久,難免會忘記許多普通人之間的社交規(guī)則。久松慎也在心里體諒著大主教的為難之處,主動從透明方幾的側面繞了出去,迎面對著大主教伸出手:“主教大人,感謝您愿意讓我來拜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