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漪臉色霎時雪白,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張秀菇神色平靜,似早就預料到這一天,手心里緊緊攥著一張紙,唇角囁嚅,“不解開肚腹,不看一眼病灶,如何能對癥下藥?那疫病詭異,患者發(fā)病時,都會吐出扭動的黑蟲,我若不解開夫君的尸身,如何能追根溯源?”
“我夫君的肝,將軍之官早就爬滿了蟲卵,胃壁薄得像層宣紙,這些我都詳細記載了下來。這張藥方,是我根據(jù)夫君的身體狀況,特擬的解毒方子,還望孫大夫試一試!”
孫思齊雙眼里泛著淚光,顫著手接過一張薄薄的藥方,“張大夫醫(yī)者仁心,孫某替天寧城的老百姓感謝您,孫某,定不負所托!”
竇文漪大受震撼,對他們的行為肅然起敬。
在疫區(qū)死的患者尸體都要被集體焚燒,大夫們即便想到破開尸體一探究竟,沒有誰能有這樣的勇氣。她的夫君為了這場瘟疫已獻出了生命,而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白死,毅然決然拿起了刀子,解剖了自己的夫君。
按照大周律法,一旦她被定罪,將難逃死刑!
人活一世,固有一死,可張秀菇不能枉死,她是為了這些受災的老百姓沖鋒在前。
竇文漪心頭焦灼,下定了決心,“你們的上峰是誰?”
官差輕蔑地斜了她一眼,語氣譏誚,“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以為你是誰,還我們上峰!”
竇文漪渾身泛著凌厲的氣勢,“你們是要把她帶到京兆尹,還是刑部?她從疫區(qū)出去,昨日還在甲字間,長時間接觸了重病患者,你們就不怕把你們大人給傳染上嗎?”
“天寧城,為何要下了禁令,難道你們不明白嗎?還敢把人把里帶,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幾個官差對視一眼,神色猶豫了起來,若非有人舉報,他們也不愿意冒險前來羈押這樣的醫(yī)癡。
“特事特辦,人在這里,又不會跑,還不快派人去稟告你們的上峰?!?/p>
其中一個官差抓了抓頭道,“真是折騰,我跑一趟吧,你們先等著?!?/p>
說著,他就馬不停蹄地出了疫區(qū)。
孫思齊捏了一把汗,只覺得他的身影異常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小聲道,“葛兄,你膽子可真大,還敢跟官差嗆聲?!?/p>
竇文漪攤開手,“哪有你膽子大?”
他也如同宋大夫一樣是存了死志,才敢往甲字間沖!
張秀菇感激地看著兩人,催促道,“多謝,若是這張方子慣用,我也就死而無憾了。孫大夫,你按照方子先煎藥先試試!”
俗話說,救人如救火,若這方子真的管用,就能多救無數(shù)性命。
“嗯”了一聲,孫思齊揣著方子就去找藥罐子了。
竇文漪沖著官差道,“那邊有間屋子,我先帶她過去,檢查是否傳染了疫病。待會,你們大人來了,過來找我們便是。”
說完,就帶著張秀菇進了屋子,她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勉強露出一個笑意來,以至于氣氛不那么嚴肅,“你家里還有哪些人?”
張秀菇笑了笑,“我還有一個兒子?!?/p>
竇文漪鼻子有些發(fā)酸,她的兒子實在太可憐了,因為一場瘟疫,失去了父親,又差點失去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