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頓了頓,兩眼一睜一閉間,已然換成一張擰眉牙疼臉,欲哭無淚地道:“不瞞你說,我也是受害者。
你好歹是一兩銀子買的話本,那奸商可是管我要了二兩銀子。
你喊冤,我還更冤呢!”“當(dāng)真?”那壯漢遲疑片刻,瞪眼打量了宋沅的攤位,發(fā)現(xiàn)確實是賣丹藥的。
“不信你看,這是不是那人賣的話本?他還說什么買了再送三本志怪小說,全都在這了。
”宋沅一臉悲痛地拿出話本,擺在壯漢面前。
真不是她裝,她是真的肉疼?。‰y怪那小販離去時笑容古怪溜得飛快,敢情是怕她知道真實物價后要找他算賬呢!壯漢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奸商的手筆,連話術(shù)都一樣,心里頓時生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緒來。
他一拍大腿,道:“對對對,那奸商就是這樣說的,真是的焉兒壞!剛才是在下魯莽了,還請姑娘恕罪。
”那壯漢撓頭向她道歉,宋沅擺擺手,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邊圍觀群眾見只是誤會一場,都搖搖頭各自散了。
壯漢怔了怔,隨手拿起攤上玉瓶,問道:“姑娘賣的什么丹藥?”宋沅真心怕他那粗壯的手指咔嚓一下就把玉瓶捏碎了,一雙杏眼死死地盯著他的手,回道:“當(dāng)然都是些治病的丹藥,兄臺可有需要?”壯漢大笑一聲,撓頭道:“這倒是巧了,前些日子我這腳給扭了,如今走路還有些不利索,去醫(yī)館看過說是傷了內(nèi)里,根治的話,得開刀割肉理筋。
我這個害,也不怕姑娘你笑話,別看我長這樣,其實還是挺怕挨痛的。
不知你這有沒有止痛藥,比醫(yī)館便宜就行。
”宋沅見他如此實誠,心里問過玉塵的建議,一先一后給了他兩支玉瓶:“這瓶是你要的止痛藥,醫(yī)館大概賣二兩銀子。
你是我第一個客人,那我就收你一兩,再送你一瓶上品星絡(luò)活血油,專治跌打損傷和筋骨皮肉黏連的,可行?”壯漢神色古怪道:“這話我聽著怎么那么耳熟?”宋沅額上冷不丁冒出幾滴冷汗,發(fā)覺自己剛才說的跟那奸商的話術(shù)有點相似。
她尬笑一聲,連忙解釋道:“兄臺多慮了,你可以先試試藥,若效果不好咱可以退的。
”壯漢見她神色認(rèn)真,看著也不像是賊眉鼠眼一臉尖酸刻薄相的人,便爽快地給了銀子,拿起玉瓶找了個街邊石墩子坐下試藥。
宋沅將銀子放進(jìn)錢袋,眉下杏眼笑如彎月。
這可是她長這么大賺的第一桶金。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這最難的一關(guān)都邁過去了,日后必定能財源廣進(jìn),賺他個盆滿缽滿。
唯有錢袋鼓鼓囊囊,她才能安安心心。
半柱香未過,那壯漢揣著玉瓶健步走來,欣然道:“姑娘,你這可真是神藥啊,我就胡亂在腳上一抹,跛腳的毛病居然好了,還沒挨痛。
真是這個!”壯漢豎起大拇指,一臉憨笑,還時不時向周邊商販說道這藥如何如何神奇,他這腳如何如何變利索了。
宋沅屬實是沒想到這哥們簡直熱心過了頭,若非鬧劇在前,估計其他人都會以為這人是她花重金請來的托兒。
這時,對面醫(yī)館走出來個吊梢眼伙計,重重地把手里拎的小家伙往地上一扔,狠狠罵道:“哪來的小叫花,拿三個銅板也想看病?做你的青天白日夢!”說罷,又對著地上猝了一口,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宋沅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壯漢已然一個箭步上前將小乞丐扶起來,怒罵道:“這醫(yī)館真瞎了眼招你這么個焉兒壞的東西,估計你上頭那個早就吃黑心錢吃壞了底子,還‘仁心醫(yī)館’?我呸!欺負(fù)小娃娃算什么仁心!”吊梢眼伙計正欲回懟,忽然察覺到方才說話之人是個四肢健壯的魁梧漢子,硬生生憋回罵人祖宗十八代的話,悻悻地丟下一句“你管得著?”便一溜煙跑沒影了。
宋沅正欲起身,那壯漢已將小乞丐抱來。
她凝眉拂去小乞丐臉上的灰,露出個乖巧可愛的娃娃臉,竟是個小姑娘。
她那雙黑色眼睛圓溜溜的,眸中盡是淚光與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