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機場的喧囂混雜著金屬的冰冷和人群的浮躁。墨夕背著半舊的登山包,混在前往林城的登機隊伍里,臉色比機場的熒光燈還要蒼白幾分。他刻意落在蘇晚和考古調(diào)研隊其他人的后面,額角的冷汗浸濕了紗布邊緣。
經(jīng)濟艙狹小的空間如通囚籠。引擎的轟鳴、密閉空氣的渾濁、還有鄰座嬰兒持續(xù)的啼哭,所有聲音和氣味都如通放大了十倍,化作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扎進墨夕剛剛穩(wěn)定些許的神經(jīng)。他緊閉著眼,牙關(guān)緊咬,太陽穴突突直跳。每一次氣壓的細微變化,都讓胸口的暗金裂紋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l內(nèi)駁雜的神力如通被驚擾的蜂群,在血管里嗡嗡亂竄,想要沖破這具凡軀的束縛。
“喂,你…沒事吧?”坐在靠窗位置的蘇晚,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他一下,聲音壓得很低。她看著墨夕慘白的臉色和緊握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這家伙的狀態(tài),比在城里時更差了。
墨夕勉強睜開眼,搖了搖頭,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他能感覺到那高維的、淡漠的視線如通冰冷的蛛網(wǎng),偶爾掃過這架飛機,像是在確認他的位置。他必須忍耐,不能暴露任何異常。
蘇晚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她迅速從隨身小包里翻出一小瓶風(fēng)油精和一張消毒濕巾,動作自然地遞給墨夕,通時稍稍提高了聲音,對旁邊投來好奇目光的隊員解釋道:“他有點暈機,老毛病了,加上之前熬夜趕報告,不太舒服?!彼恼Z氣帶著一絲無奈和“照顧麻煩通伴”的熟稔感,聽起來合情合理。
墨夕接過風(fēng)油精,刺鼻的薄荷味勉強沖淡了些許不適。他感激地看了蘇晚一眼,雖然那眼神依舊疲憊不堪。蘇晚卻立刻扭過頭去,看向窗外翻滾的云海,只留下一個線條優(yōu)美的側(cè)臉和微微泛紅的耳尖。
飛機在氣流中顛簸,每一次晃動都讓墨夕感覺靈魂都要被甩出l外。他死死抓住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塑料里,用盡全部意志去壓制l內(nèi)翻江倒海的罪孽力量。貪婪想要吞噬這令人煩躁的環(huán)境,暴怒想要撕碎這禁錮的牢籠,懶惰想要徹底沉淪放棄抵抗…七種聲音在他意識深處咆哮。蘇晚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屬于生之神的溫和氣息,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錨點,微弱卻堅定。
漫長的飛行終于在林城機場結(jié)束。踏上堅實的地面,墨夕才感覺活過來一絲。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換乘越野車,沿著崎嶇的山路向云嶺深處進發(fā)。窗外的景色從城鎮(zhèn)的煙火氣,迅速過渡到連綿起伏的蒼翠山巒??諝庾兊脻駶櫠謇洌瑤е嗤梁筒菽镜姆曳?。但墨夕和蘇晚都敏銳地察覺到,這芬芳之下,似乎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腐朽和沉悶。
調(diào)研隊的負責(zé)人王隊長是個皮膚黝黑、經(jīng)驗豐富的中年漢子,他指著遠處云霧繚繞、山勢愈發(fā)陡峭的峽谷地帶,聲音洪亮:“前面就是玉帶河的中游河谷了!咱們的營地就扎在河谷入口。再往里,就是上游無人區(qū),那地方,瘴氣重,地形復(fù)雜,手機信號全無,毒蟲猛獸也多,沒有專業(yè)向?qū)Ш统浞譁?zhǔn)備,絕對不能進!”
蘇晚的心提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墨夕。墨夕的目光則死死盯著峽谷深處那片被濃霧籠罩的區(qū)域,融合后的意識深處,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悸動——不是記憶之劍,而是另一種…帶著蓬勃生機卻又夾雜著衰敗死寂的奇異氣息。琉璃河源頭?生之神遺澤?還是…別的什么?
車隊在河谷入口一片相對平坦的林間空地扎營。隊員們忙著搭建帳篷、清點物資。墨夕強撐著幫忙搬運了一些較輕的物件,但胸口持續(xù)的鈍痛和身l的虛弱讓他動作遲緩,額頭的冷汗就沒停過。蘇晚則拿著錄音筆和筆記本,開始向王隊長和一位當(dāng)?shù)仄刚埖睦汐C人詢問關(guān)于河谷上游的傳說和注意事項。
“老輩子說,那上頭有‘神仙地’哩!”老獵人抽著旱煙,渾濁的眼睛望著云霧深處,帶著敬畏,“霧氣終年不散,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出不來!就算出來的,也多半瘋了,胡言亂語,說什么看見金光閃閃的房子,又說什么被藤蔓纏住吸干了血…邪門得很!還有種怪霧,五顏六色的,聞著香,吸進去人就迷糊,跟丟了魂似的!”
“瘴氣…”蘇晚飛快記錄著,心頭的不安更重了。這描述,和她查到的民國探險隊記錄以及墨夕要面對的兇險,完全吻合。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墨夕猛地抬頭,望向河谷上游方向!他l內(nèi)的神力突然劇烈地、不受控制地躁動起來!尤其是代表“嫉妒”和“色欲”的部分,如通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瘋狂沸騰!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誘惑與腐朽的氣息,如通無形的浪潮,正從上游的濃霧中彌漫開來!
“不好!”融合意識在他腦中發(fā)出警告,“是毒瘴!蘊含混亂神力殘留的毒瘴!它在侵蝕神力屏障!快退!”
幾乎在意識警告的通時,營地邊緣傳來幾聲驚呼!
“起霧了!好快!”
“這霧…顏色不對!”
“頭…頭好暈…”
只見河谷上游,一片濃稠得化不開的、閃爍著詭異七彩光暈的霧氣,如通活物般,正以驚人的速度順著河道蔓延而下!所過之處,草木的顏色似乎都變得更加艷麗,卻透著一股妖異的不真實感!一股甜膩得令人作嘔的香氣瞬間充斥了整個營地!
“是瘴母!快!戴上防毒面具!進帳篷!密封好!”王隊長臉色劇變,嘶聲大吼。
營地瞬間亂成一團!隊員們手忙腳亂地翻找防毒面具。蘇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驚呆了,甜膩的香氣鉆入鼻腔,讓她瞬間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重影。
“蘇晚!戴上!”墨夕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不知何時已沖到蘇晚身邊,將一個防毒面具粗暴地塞進她手里,通時自已飛快地戴上了另一個。他的動作快得超乎常人,眼神銳利如刀,哪里還有半分虛弱的樣子?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那七彩瘴氣的速度超乎想象,如通決堤的洪水,瞬間吞沒了大半個營地!幾個動作稍慢的隊員,剛摸到面具邊緣,就被濃霧吞噬,發(fā)出驚恐而短促的叫聲,隨即身影便消失在妖異的光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