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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們叫我洪閑天子?。ǖ?頁）

風(fēng)雪割在廟中殘破的神像臉上，裂開一道道泥紋，天地似乎也在無聲哭泣。

趙文炳蜷在神龕下，十指凍得發(fā)黑，左手指根斷口處結(jié)著暗紅血痂。

他嘴唇干裂，嘴里嚼著一把混著泥漿的野菜根，喉嚨艱難蠕動。

他曾是禮部筆吏，執(zhí)筆批紅，字字關(guān)乎綱常，如今卻連一聲完整的哀嚎都喊不出。

“陛下……臣未負(fù)……”他喃喃著，聲音微弱如游絲

“趙家忠烈三百年，怎會……淪至此……”

話音未落，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風(fēng)雪灌入，火堆猛地一顫，幾乎熄滅。

鈴聲響起。

清脆，冰冷，不疾不徐，踏雪無痕。

紅衣女子立于門口，赤足踩在積雪上，竟無一絲血痕。

銀鈴在腳踝上輕晃，帶著死神的低語。

柳鶯兒眸光如刃，掃過趙文炳殘破的軀體，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徐爺說，死人不需要聽眾。”她蹲下，從懷中掏出半塊黑餅——那是洪字營的軍糧，摻了樹皮、豆渣，堅硬如鐵，卻是這亂世里最硬的活命憑證。

她將黑餅塞進(jìn)趙文炳懷里，動作輕柔得近乎憐憫。

趙文炳猛地一顫，嘶啞怒吼：“滾！你們是魔鬼！吃人骨、喝人血，還敢施舍？！”

柳鶯兒笑了，指尖輕輕劃過唇邊，在回味什么血腥的滋味：“可你哥哥……才是第一個把活人當(dāng)死人埋的?！?/p>

趙文炳瞳孔驟縮。

他哥哥趙右，前禮部尚書，正是構(gòu)陷徐謙貪墨百萬的主謀之一。

那一日，徐謙被貶，趙德安親執(zhí)朱筆，寫下“罪證確鑿，永不敘用”，字字如刀，剜盡忠良?xì)夤?jié)。

而徐謙，卻在流放途中，讓趙右“暴斃”于府中——棺材未冷，家眷欲攜財南逃，最后開棺得糧三百石，全是趙家私藏。

“你哥藏糧時，可想過餓殍遍野？”柳鶯兒輕笑，站起身，紅衣在風(fēng)雪中獵獵如血旗

“等你親眼看見‘活人碑’刻滿名字那天，再來談忠孝?！?/p>

她轉(zhuǎn)身，鈴聲漸遠(yuǎn)，消失在風(fēng)雪深處。

廟內(nèi)，只剩趙文炳抱著黑餅，渾身顫抖。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他咬了一口。

那餅粗糙扎喉，卻帶著一絲咸味，是鹽的味道，是活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