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大的小子躲在娘的身后,只探出半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睛里滿是驚懼和好奇,不住地打量著這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城里人”。
“秦醫(yī)生!”
李栓子看到秦東揚,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迎了上來。
“醫(yī)生,俺婆姨和娃們不放心,非要跟過來看看?!?/p>
秦東揚的目光落在那滿臉憂色的農(nóng)婦身上,點了點頭:“應該的?!?/p>
他搬過一張凳子,示意那婆姨坐下,聲音溫和而沉穩(wěn),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大嫂,你是有什么擔心的事嗎?”
那婆姨搓了搓滿是老繭的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鼓起勇氣,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話問道:
“俺……俺聽栓子說……你們要把他的腿……再給敲斷了?”
她說到“敲斷”兩個字時,聲音都在發(fā)抖,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娘!”旁邊一個小子嚇得抱緊了她的腿。
另一個大一些的也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秦東揚,仿佛他是什么要吃人的惡魔。
秦東揚沒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跟他們講什么“骨折畸形愈合”、“截骨矯形術(shù)”,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沉吟了片刻,換了一種方式。
“大嫂,你們家種地吧?”
李栓子的媳婦愣了一下,不明白醫(yī)生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種……種啊。”
“那你們種樹苗子嗎?”秦東揚又問。
“種的,后山種了幾棵果樹?!?/p>
“這就好辦了?!?/p>
秦東揚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那笑容像是清晨的陽光,驅(qū)散了農(nóng)婦心頭大半的陰霾。
“你聽我說?!?/p>
“栓子哥這條腿,就好比一棵小樹苗。”
“當初他摔斷的時候,骨頭就長歪了,像是有人把這棵小樹苗,給種斜了?!?/p>
秦東揚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現(xiàn)在,這棵斜著的小樹苗,長成了一棵歪脖子樹。它長不大,長不高,結(jié)不了果子,風一吹,還疼得厲害。你說對不對?”
李栓子的媳婦聽得入了神,下意識地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睡不著覺!”
“所以啊,”秦東揚的聲音愈發(fā)溫和,“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要把這棵樹砍了,而是要小心地把它挖出來,把它的根扶正了,重新給它種下去?!?/p>
“這個過程,聽起來是嚇人了點,像是把骨頭‘敲斷’。”
“但只有這樣,這棵‘小樹苗’才能重新長直,長正,將來才能長成一棵能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p>
“到了那時候,栓子哥這條腿,才能跟好腿一樣,能跑能跳,能下地干活,養(yǎng)活你們娘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