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7章 救贖（第1頁）

熱門推薦:、、、、、、、

園中到處都是歸雁莊的弟子，兩人在夜色下疾行，采芩對(duì)沈園的地形十分熟悉，拉著葉云舒左拐右拐，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庭院，躲在了梨花林中。此地枝繁葉茂，一時(shí)之間，倒可以在夜色之中稍稍安身。采芩微微喘著氣，低聲道：“多謝大人救我出圍。”她指著身后不遠(yuǎn)處的一道鐵門，“大人從這邊出去，再循水道而遁，便可以逃離沈園了。”她叮囑道，“沈園之中機(jī)關(guān)埋伏甚多，大人切記不可亂走，以免又入羅網(wǎng)。”

葉云舒頗有些訝然：“姑娘難道不隨在下一起離開么？你方才刺殺沈眉，又傷了沈碧秋，再留在歸雁莊只怕性命不保?！彼兆〔绍说氖?，“你若是為了報(bào)仇，可同我一起赴京，向圣上稟明一切，借朝廷之力剿滅歸雁莊。”

采芩靠著一株梨樹，淡淡笑道：“朝廷在江南設(shè)置司政使二十余載，又把江南四族怎么樣了呢？”葉云舒一時(shí)語塞，采芩又道：“我殺了楚天闊便再無活路，刺殺沈眉則亦是為最好的姐妹報(bào)仇。但我自小生長于斯，絕不會(huì)背叛歸雁莊，更不會(huì)幫著朝廷來對(duì)付歸雁莊。不瞞大人，我早已抱著必死之心?！彼局绷松?，“我行刺之前便已經(jīng)服下劇毒，稍時(shí)便要毒發(fā)，你快些走罷?！?/p>

葉云舒雙眉輕蹙：“既然沈家父子負(fù)你在先，你為了報(bào)仇也算不上背叛。姑娘何必非要自尋死路？”

采芩垂眸道：“多謝大人的好意，但是要我倒戈相向，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唯有憑一己之力，殊死一搏，無憾于世，足矣?！?/p>

葉云舒切齒道：“沈眉父子殺我恩師，此仇不共戴天！我當(dāng)日一時(shí)大意中了沈碧秋的詭計(jì)，以致被他所擒。此番若不是姑娘相助，只怕也難逃樊籠，更取不回孤葉劍?！彼D(zhuǎn)而朝采芩一拱手，“在下謝過姑娘的大恩?！?/p>

采芩搖搖頭：“葉大人不必謝我。助你出逃實(shí)在意料之外?！彼乜粗~云舒，突然雙膝跪倒，以額叩地，道，“我卻有一事相求?！?/p>

葉云舒以手相攙：“姑娘何必行此大禮？”

采芩抬起頭道：“今日我助大人逃離沈園，他日大人若殺了沈眉，但求你定要到此地祭奠于我，以慰我泉下之魂?！?/p>

葉云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前的少女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那雙漆黑的眼眸更是透著決然的死寂，讓人不寒而栗。她覺得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心口竟有一絲隱隱的哀傷，她終于輕嘆了一聲，道：“好。我答應(yīng)你。只是，姑娘如何稱呼？”

采芩道：“我叫采芩。至于姓名籍貫，則一概不知了。當(dāng)年莊主在金陵秦淮岸邊將我買下，這個(gè)名字也是莊主給我取的。”她從自己的脖子上拽下一個(gè)小小的銅牌，“這是我自小帶在身上的，或許是父母留給我的遺念。”

葉云舒接過一看，是一枚被歲月剝蝕了光澤的銅制小鎖片，上面模模糊糊刻著一個(gè)“韓”字，不由問道：“姑娘是姓韓嗎？”

采芩搖搖頭：“我不知道?！彼鋈坏?，“他日大人若報(bào)了大仇，請(qǐng)把這個(gè)鎖片埋在此地，我泉下有知，便可瞑目了。”

葉云舒將那枚銅鎖片揣入自己的懷中，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采芩道：“如此，謝過大人?！彼鹕硗庾呷?，“我還有一件未盡之事，就此別過罷?！彼D(zhuǎn)過頭來微微一笑，“葉大人，后會(huì)無期?！?/p>

何晏之用完晚膳便覺得有些發(fā)困，他心底詫異，便隱隱想到是送來的飯菜中出了問題。他料想定是有大事發(fā)生，更不敢大意，搖搖晃晃坐到床榻之上，屏息凝神，呼吸吐納。

沈碧秋前些時(shí)給了他一本曾氏的心法，命他熟讀勤練。何晏之無事之時(shí)翻來覆去讀了幾遍，便已爛熟記于心。他之前學(xué)了瓊花碎玉劍法，雖然內(nèi)力已被楊瓊廢去，但根基尚在，心里便將著兩種心法暗暗比較，總覺得兩者是同出而異名，只是歐陽氏的心法更為輕靈，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射姑仙人，每每念及此處，他便會(huì)想到楊瓊，想到那個(gè)在梅花林中劍法如神、白衣若仙的男子，又想到這兩月來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更是悵惘不已。

他生性隨遇而安，從來心無掛礙，如今卻怎么也不能釋懷，竟有些郁結(jié)于心。他想起曾經(jīng)行走江湖時(shí)聽過的一句偈語：“一切恩愛會(huì)，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边@些話，他曾經(jīng)并不太懂，不過一笑了之，如今仔細(xì)想來，自己不也是“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么？而“一切恩愛會(huì)，無常難得久”，只是要離于愛者，又是談何容易？

他幽閉于此，終日枯坐之余，便將瓊花碎玉劍法的心法同曾氏心法相互參詳，竟?jié)u漸有所頓悟，有時(shí)以指為劍，亦頗有精進(jìn)，猶勝閉關(guān)練功。此刻，他盤膝坐在床上，強(qiáng)自收斂心神，氣行自一小周天，勉強(qiáng)將體內(nèi)的迷藥化去，渾身卻是冷汗淋漓，渾身乏力，便躺下閉目養(yǎng)神，漸漸睡了過去。夢(mèng)中卻頗不安穩(wěn)，各種光怪陸離紛繁雜亂，楊瓊的影子浮浮沉沉，他想拉住那人，伸出手去，眼前的幻影卻如泡沫般消散開去。

睡夢(mèng)之中，他感到有人在不斷搖晃自己的身體，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只見采芩站在床前，慘白的面容在夜色中尤為地叫人看了心驚。不等何晏之開口，采芩便道：“二公子隨我來?！闭f著便將何晏之從榻上拽了下來。

何晏之跌跌撞撞走了幾步，道：“你家少莊主這次又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采芩卻拉著何晏之急急地往外走，一邊低聲說道：“我是來放你走的。”

何晏之停下腳步，道：“是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