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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舊書（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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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兩個妙齡少女，一人捧著銅盆，一人持著汗巾，來到何晏之跟前，嬌聲道：“公子請凈面?！?/p>

何晏之還未來得及答話，只覺得那侍女柔荑般的手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龐，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汗巾上熏了香，絲絲入鼻，沁人心脾。他微微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什么香？”

那少女將汗巾絞干，又替何晏之擦手，笑道：“回稟公子爺，這是我家大公子親自調(diào)的桃紅蜜香，取隔年三月初三沾了雨露的桃花調(diào)制半年而成，甚為稀少。大公子平時也不大舍得用，今日特意出來招待貴客。”少女的動作極為麻利，幾下便將何晏之的頭面收拾得干干凈凈，又恭敬退開幾步，屈膝福身道，“公子爺，奴婢名喚采綠。”她又指著那端著銅盆的少女道，“這是采芩。大公子命我們二人今后近身侍候公子，還望公子莫要嫌棄我們蠢笨?！?/p>

隨之，幾個手捧衣物的侍女亦上前幾步，將何晏之圍在中間。那采綠嬌聲笑道：“奴婢們不知公子喜歡甚么樣式的外袍，故而各種花色的都挑了一套，還請公子過目?！?/p>

何晏之道：“去轉(zhuǎn)告你家少莊主，我已叨擾數(shù)日，正準(zhǔn)備告辭，實(shí)在不必如此費(fèi)心?！?/p>

那采綠道：“公子的私事奴婢不敢置喙，只要公子在莊中一日，奴婢便要盡心伺候一日?！彼龔闹心昧艘患咨吨鹁€的外袍，恭敬道，“公子穿這件如何？這是我家大公子最喜歡的樣式，由西湖繡坊包春娘親制，乃是江南道每年必進(jìn)的貢品，民間能拿到的極少，只比貢品少繡三股金線。這件外袍可在日光下顯出不同的暗紋，十分難得，公子穿在身上自然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流瀟灑?！?/p>

何晏之皺起眉頭，腦海中瞬間想起九陽宮里那一柜子閃瞎了眼睛白色長袍，立刻擺手道：“我不喜歡白衣服，太晦氣了，拿走拿走?！?/p>

采綠尷尬一笑：“奴婢不知道公子爺?shù)鸟焙?，還請公子見諒。”

何晏之嘆了一口氣，隨手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淡淡道：“清爽些就好，甚么金邊銀邊的，不覺得晃眼睛嗎？”

采綠笑著恭維道：“公子卓爾不群，品味清雅。這件袍子乃是皖南絲織名家的成品，亦是我家大公子的珍藏之物?！?/p>

何晏之張著雙臂，任由兩個小鬟給自己整理衣物，臉上卻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家大公子平日里就在意這些？”

采綠道：“大公子是個風(fēng)雅之人，琴棋書畫、衣冠文物件件精通，常年深居簡出，極少與人往來?！彼中Φ?，“我家公子平日里清高得很，極少待人這般熱忱，大約是覺得公子與他長得神似，尤為與眾不同罷?！?/p>

何晏之聽了卻不以為然。

他在九陽宮中這大半年，對沈碧秋已經(jīng)有了極深的成見。如若今日是初識沈碧秋，或許真會為此人的標(biāo)致風(fēng)流所傾倒。然而，在楊瓊的執(zhí)念下，何晏之對沈碧秋的喜好、武功，甚至筆法、詩詞都被迫研習(xí)模仿過，他實(shí)在不相信一個能洋洋灑灑寫出七世經(jīng)略的人，竟會是一個不通庶務(wù)，只知詩畫文章、附庸風(fēng)雅的文士。

何晏之不動聲色地穿戴整齊，笑道：“少莊主真是太客氣了，能得到少莊主的青眼，何某真是三生有幸！”他環(huán)顧了那些仆從們手中捧著的衣物、飾品、用具，臉上露出極為興奮的神情，“少莊主是要把這些都送給在下？甚好甚好！如此在下也就不客氣了，統(tǒng)統(tǒng)放到我屋里吧?！?/p>

采綠一愣，眼中略微有些鄙夷的神色，卻只是一閃而過，繼而笑道：“正是。大公子吩咐了，公子喜歡什么盡管提出來，奴婢們一定盡心采辦?！?/p>

何晏之順手拿起一把香檀木制的折扇，輕輕打開，動搖微風(fēng)，頗為自得。雖然與這隆冬季節(jié)不很應(yīng)景，但卻著實(shí)顯出他的翩翩風(fēng)姿來，果真是應(yīng)了那句俚語：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何晏之嘻嘻一笑，市井痞氣畢露：“你家少莊主要結(jié)交我，在下真是求之不得啊。何某難得交上這么闊的朋友，果真是黃狗出角變麒麟，天上砸下一個大餡餅?！?/p>

采綠的眉頭一皺，只覺得眼前這位何公子雖然長著一張同自家公子一摸一樣的臉，卻儀態(tài)粗鄙，實(shí)在及不上少莊主分毫。她心里雖然這樣想，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含笑道：“公子喜歡便好?！?/p>

一旁站著的方老五道：“公子爺，我家老爺在前廳等著你。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前往？”說罷，便上前扶住何晏之的右臂，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恭敬之中透著幾分強(qiáng)迫，臉上卻依舊滿是笑意。

何晏之心中一凜，亦笑道：“我正想去謝過沈莊主，前邊帶路吧?！?/p>

他此刻已下定了決心，要想尋到楊瓊，只怕沒有這樣簡單。這些日子來，他所遇到的事詭譎難辨，心底隱隱有些不安。他害怕楊瓊或許已遭不測，害怕當(dāng)日在九陽山梅林中所說的話一語成讖，害怕再也見不到楊瓊。他總覺得沈氏父子似乎有著難以告人的目的，叫人一時間捉摸不透，如今，也唯有靜觀其變，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將那步法細(xì)細(xì)講了兩遍，讓柳夢龍在一旁練習(xí)，自己則坐在一邊，繼續(xù)閉目調(diào)息。如此來來回回練了三遍，總算覺得體內(nèi)的經(jīng)脈舒爽起來，暗中運(yùn)氣，內(nèi)力也算充沛，于是心情大好，轉(zhuǎn)頭看向柳夢龍，卻見書生愁眉深鎖地站在房間中央，不由問道：“梅卿已會了么？”

柳夢龍面有愧色，低聲道：“大哥，小弟琢磨了半天，還是一式也沒有練成。”

何晏之“啊”了一聲，心想當(dāng)日楊瓊要他看一遍就記住所有的招式，想不到柳夢龍竟連六式都記不全，心道：若是換作楊瓊，這個書生只怕要被罵死，又不知要罰他做多少個馬步。又想起楊瓊當(dāng)日親自傳授他劍法的種種，歷歷在目，心中微微涌動著暖意，卻又覺得恍若隔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