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8章（第1頁）

安秀才覺得自己這回是撿著寶了，自己中不了舉，卻教出一個舉人弟子來，倒也不賴。

墨珣這天練字練了很久，是安秀才寫好了，再讓他對著臨的。這也導(dǎo)致了到睡前，墨珣腦子里都是“天地元黃”四個字，閉上眼也覺得這四個大字在眼簾里不停漂浮。

墨珣這副身子雖然寫不出他以往的水準(zhǔn)，但觀賞的水平?jīng)]落下：安秀才的字是一絲不茍，勾勒有力的。但在墨珣看來，就是匠氣太重了些。仔細(xì)想想?yún)s是了然，畢竟一切都是為了科舉和仕途。

像墨珣，畢竟行過高山大川，雖然看似小氣、愛計較，其實心境十分開闊。墨珣自筑基后便開始修習(xí)《清靜經(jīng)》，為開光做準(zhǔn)備。若不是因為欠了因果，以他的修為，早該飛升上界了。

在徽澤大陸，宗門眾多，吞并一事時有發(fā)生。墨珣作為長老，“玄九宗”又與他有因果，他不可能甩手不管。久而久之，“‘九淵元君’小心眼”這句話便在徽澤大陸傳開了。

安秀才的到來，使得墨珣的學(xué)習(xí)也逐漸步上了正軌，這讓倫沄嵐自從墨延之走后一直高懸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墨延之的去世，使得墨珣一夕之間突然長大了，連原先跳脫的性格都沉穩(wěn)了不少。倫沄嵐雖然覺得欣慰，但看到這樣的墨珣，又覺得他太懂事了。倫沄嵐沒有仔細(xì)問過墨珣，也沒有就“父親去世”這點，跟墨珣展開探討。就倫沄嵐個人而言，他其實不喜歡別人動不動就來可憐他、來窺探他內(nèi)心的想法。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擔(dān)心你，他們只是想從你這里獲得談資罷了。

起初，倫沄嵐也跟過幾次安秀才的課。不過那時候他都站在書房外的走廊上聽，并沒有進去打擾兩人。雖然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也覺得安秀才是實學(xué)的，便開始查閱李管事送上來的賬目。

在教學(xué)的過程中，安秀才發(fā)現(xiàn)墨珣雖然把那些啟蒙書籍都通讀過，卻不怎么記得，只好從頭到尾重新講上一遍。不過墨珣記性太好了，幾乎是安秀才講一遍，他就能分毫不差地記下來。這讓安秀才十分驚喜，簡直是把墨珣當(dāng)作自己“關(guān)門弟子”在教導(dǎo)了。

作為一個在徽澤大陸也經(jīng)常搞事情的“九淵元君”，墨珣表示，他的腦子是為了記仇才這么努力的。修真界真的是在比誰的命更長。當(dāng)下打不過，完全可以修煉完了再來。但是呢，很多時候進階需要花上幾十年幾百年的光景，記性差的話，閉完關(guān)或者歷練完了一回來——完了，仇人是誰？忘了。萬一漏了哪個仇家，背后讓人捅了一刀，那就更酸爽了。

墨珣的腦子啊，真的是很努力了！其實，凡間的啟蒙書籍，對墨珣來說就是為了認(rèn)字才看的，不記得？那可再正常不過了。當(dāng)初他一心奔著成仙去的，對于凡間的事一向是不多理會。

安秀才的大兒子安茗敘，因為守的是祖母的孝，只需要一年。這馬上就出孝期了，柳一舒便開始到處給他相看人家了。整個石里鄉(xiāng)都知道安家家境不是很好，畢竟供著一個讀書人，再看他們穿著打扮，很容易判斷出來?？勺詮挠砂残悴女?dāng)家之后，日子似乎紅火起來了。雖然還帶著孝，但一家子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后來見安秀才日日進出“墨府”，有好事者上前打聽，這才知道安秀才也找了份活計。

因為安秀才幾乎是讀了一輩子書，卻一直沒中舉，所以大家叫他“安秀才”的時候大都是嘲諷居多?，F(xiàn)下一聽說他竟能找份讀書人的活兒，一個個才恍然想起“安秀才”是個真·秀才。等教到墨珣能上學(xué)堂了，安秀才大可以開個“短學(xué)”，以教書為生。教書是一個高尚的職業(yè)，連帶安茗敘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安秀才在正經(jīng)教書的時候是不跟墨珣閑聊的，但若是碰上了休息時間，那便可隨意說些東西。他主要工負(fù)責(zé)讓墨珣能識文斷字，順便指導(dǎo)墨珣的書寫而已。所以安茗敘相人家這個事，還是雪松告訴墨珣的。石里鄉(xiāng)統(tǒng)共三個村，離得近的適齡漢子基本都說好了人家了，只能往遠(yuǎn)了看。安秀才本不想讓兒子遠(yuǎn)嫁，但他兒子給孝期拖了，再挑三揀四怕是年紀(jì)大了更不好找人家。

墨珣跟安茗敘不認(rèn)識，只知道是安先生的兒子罷了。再說了，他到這個世界這些日子，也沒認(rèn)識什么適齡的漢子可以給安茗敘介紹的。更何況，現(xiàn)在大家都當(dāng)他是小孩，所以什么婚嫁之類的事還是交給“大人”去操心吧。

驚蟄剛過，春雷乍響，河邊已經(jīng)冒出嫩芽的柳行還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時候，春天便來了。石里鄉(xiāng)里的桃樹，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掛上了小花苞，有的甚至丹唇微啟，露出了鮮嫩的顏色。而黑色的燕子在煙雨朦朧中飛剪而過，留下了一道道殘影。

墨珣不是很喜歡這種似霧非霧、似雨非雨的空氣，給人一種很煩躁的感覺，屋里潮得厲害，連帶著他練字的紙都很容易暈開。不過村里的人們都很高興，整片田地、所有農(nóng)家的莊子里，到處都可以聞到一股萬物復(fù)蘇的氣息。秋季落敗的葉子還混著泥濘雜亂地鋪在溝渠里，但兩側(cè)已有新生的嫩芽已經(jīng)從褐色的泥土中鉆出來了。旁人莫名的喜氣也感染到了墨珣，使他修煉了半年的一直沒有動靜的心境突然跟著動蕩了起來：四季更替、萬物循環(huán)、生生不息……

“有什么喜事嗎？”安秀才把斗笠取下，抖落了一身水珠，這才感覺到墨珣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墨珣長得白凈，雙眼閃著靈光，雖然表情一如既往，但周身的氣場卻有了明顯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