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掙扎于永夜的冰海。
刺骨的冰冷與撕裂的劇痛,是這片黑暗唯一的底色。楚云樞感覺自己被釘在無形的砧板上,右臂是冰冷的焦炭,每一次心跳都泵送著枯寂的毒液,順著扭曲的脈絡(luò)啃噬著殘存的生機。識海一片荒蕪,源生造化珠黯淡如頑石,布滿裂痕,沉在意識深淵的底部。那道淺灰色的道傷烙印,如同潛伏的毒蛇,在荒蕪的邊界吞吐著冰冷的信子,伺機反撲。
“餓……”
“好餓……”
“吞……噬……”
冰冷、漠然、帶著永恒“饑餓”的意念碎片,如同附骨之蛆,纏繞著他的意識核心。那是地底深處那恐怖存在最后的“注視”,是烙印在靈魂上的詛咒。
就在意識即將被這無邊的冰冷和饑餓徹底凍結(jié)、吞噬的剎那——
一絲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暖流,如同黑暗深淵中倔強亮起的螢火,悄然注入他冰冷的右臂。
那暖流帶著濕漉漉的觸感,帶著一種笨拙而執(zhí)拗的關(guān)切,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舔舐著他那條如同死灰的手臂。每一次舔舐,都帶來一絲微弱的、帶著純凈星辰氣息的暖意,如同微弱的火星,短暫地驅(qū)散著纏繞的枯寂寒意。
是鐵蛋!
小家伙滾燙的舌頭,混雜著它特有的混沌星輝和尚未完全消化的星辰本源之力,如同最高明的“清創(chuàng)術(shù)”,笨拙卻有效地清理著傷口邊緣殘留的枯寂粘液,帶來細微卻真實的刺痛與……生機!
“蛋……爺……”一個破碎的意念在楚云樞靈魂深處艱難地凝聚。這微弱卻真實的觸感,如同錨點,死死地拽住了他即將沉淪的意識。
仿佛感應(yīng)到了主人的回應(yīng),那舔舐的力道更加急切,更加小心翼翼,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帶著泣音的“嗚嗚”聲,滾燙的淚珠混合著星輝,滴落在他冰冷的皮膚上。
靜室之內(nèi),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血塊。
濃郁的枯寂湮滅氣息雖因巨爪被毀、地裂封閉而大幅減弱,但仍如跗骨之蛆般彌漫在空氣中,冰冷刺骨。地面上鐫刻的聚靈陣法光芒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汲取著稀薄的靈氣。墻壁上殘留著防護光幕破碎后的焦痕。
楚云樞躺在溫玉床榻上,面色灰敗,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他右臂裸露,從肩頭到指尖,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深灰色,如同被某種枯寂的晶石同化,皮膚下隱約可見深灰色的、如同凝固巖漿般的脈絡(luò)在緩慢蠕動,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冰冷與死寂。淡金色的血液混雜著深灰色的雜質(zhì),不斷從嘴角和右臂幾處細微的裂口滲出,在溫玉床榻上暈開刺目的污跡。
丹霞仙子盤坐于榻前,臉色同樣蒼白,眉宇間帶著深深的疲憊與憂慮。她雙手虛按在楚云樞胸口上方,翠金色的造化源炁混合著她自身灰金色的枯榮造化之光,源源不斷地注入楚云樞體內(nèi),小心翼翼地護持著他搖搖欲墜的心脈和識海核心,同時艱難地抵御著從右臂不斷蔓延開來的枯寂侵蝕。每一次源炁與那深灰色力量的接觸,都如同在滾油中滴水,激起劇烈的湮滅反應(yīng),讓她身體微顫,嘴角不斷有新的血絲溢出。
“他的道基……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瓶,全靠意志和我們的源炁強行粘合……而這條手臂……”丹霞仙子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無力感,“那枯寂本源……太純粹,太霸道了!它不僅僅在侵蝕血肉,更在……同化他的生命本源!我的枯榮之力……只能延緩,無法根除!”
她看向楚云樞右臂深處,那緩慢蠕動的深灰色脈絡(luò)核心處——那里,一點極其微小的、散發(fā)著冰冷漠然意志的深紅光點,如同沉睡的毒蛇之眼,正是地底那恐怖存在最后烙印的核心!正是它在源源不斷地轉(zhuǎn)化、同化楚云樞的生命力,散發(fā)那永恒的“饑餓”!
墨衡子佝僂著背,正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處理著鐵蛋的傷口。小家伙趴在楚云樞枕邊,半邊身子的毛發(fā)被枯寂粘液侵蝕得焦黑脫落,露出粉紅的嫩肉,傷口處纏繞著深灰色的氣流,不斷破壞著新生的肉芽。它三只星瞳半睜半閉,黯淡無光,卻固執(zhí)地將小腦袋擱在楚云樞那條深灰色的右臂旁,粉嫩的小舌頭依舊在無意識地、極其微弱地舔舐著,每一次動作都牽動傷口,帶來痛苦的抽搐,但它毫不停歇。額心那暗金色的枯榮星印,光芒微弱卻異常執(zhí)著地閃爍著,如同守護主人的最后燈塔。
“蛋爺……省點力氣……”墨衡子心疼地用蘸著稀釋凈星髓的靈布擦拭鐵蛋的傷口,老眼渾濁,“楚小友吉人天相……會挺過來的……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鐵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咕嚕,算是回應(yīng),舔舐的動作卻依舊不停。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異變陡生!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