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1章（第1頁）

緋刃確信自己會病上一場，至少做個噩夢。他確實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落水，然后變成了一朵漂浮的水母，在深藍色的海水中搖晃。

赫爾威提沒有海。這是個地表被堅硬的巖石和無盡的沙礫覆蓋的星球。它只有一些很深的地下裂隙，有些據(jù)說可以直通地心。那些裂隙倒是貯滿了水。但這里的人們覺得它不祥，因為掉進深水裂隙意味著消失?？謶直旧泶蟾攀亲盍钊祟惪謶值臇|西。

緋刃倒是見過海。在龐巴姆星系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海水像星空一樣沒有邊際，美麗，也令人恐懼。龐巴姆-6也是個美麗的地方，美麗而令人心碎。羅伊死在了那里。許多人死在了那里，以毫無意義的方式。

他原本也應(yīng)該留在那里。那樣很多東西就可以隨死亡一起得以保留，比如榮耀，尊嚴，信仰

這些念頭在無邊的漂浮里輕輕撞擊著他，奇怪的是，它們并沒有造成太多疼痛。也許是因為夢中的水波太過溫柔。

他在輕緩的搖晃里睜開了眼睛，意識到自己有點頭暈。

外頭的雨已經(jīng)停了，赫爾威提恢復(fù)了平常的天色，灰黃里透著恒星的淡紅。晨間的喧囂一如既往，機器與交通工具的轟鳴穿透薄薄的窗子，包圍了他。

他一時竟留戀起那個空蕩寂靜的夢。

可惜生活不允許他回到睡眠中。終端響了，提醒他今天有場事關(guān)生死的比賽。

緋刃爬起來。奇怪的是那種頭暈感很快就消失了。正常來說，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病上一場，昆加法是個人渣，加上那場暴風(fēng)雨他很清楚自己昨晚回來時已經(jīng)失溫了。

可是他現(xiàn)在好好的。身體輕松，傷口也開始結(jié)痂了。盡管他一直都算得上強壯，可這種程度的強壯還是有點怪異。似乎冥冥中有什么東西眷顧了他。

這個念頭讓緋刃覺得悲哀。這些年的經(jīng)歷沒有讓他變得更堅強，相反，他察覺到自己比年輕時軟弱了許多。畢竟只有軟弱的人才會寄望于不存在的神，因為他們已無力支撐自己。

不管他怎樣刻意忽視，事實上那種無力從未遠離過他。畢竟人類就是這樣，渺小，軟弱，他是人類，也不能例外。

他嘆了口氣，把這個念頭隨著淡淡的郁氣一起吐了出去，然后從保鮮箱里挑了罐最貴的營養(yǎng)劑。

在吃固體蛋白的時候，他感到自己頸后腺有點發(fā)熱。那里昨天被昆加法咬了一口，緋刃當時感覺出血了。那意味著他被強制標記了?？墒墙裨缢媒K端的投影反射檢查了一下，皮膚上什么都沒有。

只是發(fā)熱。連帶著他身上也熱騰騰的。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要面對發(fā)情期了。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生活大概就是這樣。

最終緋刃還是沒吃抑制劑。他不想自己的敏捷性被藥物影響，哪怕那種影響并不強烈。畢竟他是走在刀尖上。

這個比賽日和以往也沒什么不一樣。他給珍和菲比留了言，然后早早趕去臨近的訓(xùn)練場做賽前熱身，吃了平時不吃的高能營養(yǎng)劑那玩意兒比自然食品都貴。期間趕走了兩個試圖套近乎和他搞出點露水情緣的alpha角斗選手。他們屬于另一處賽場，同樣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反正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也沒人試圖在賽前就解決掉他?？赡芤灿?，有兩個藥販子試圖賣給他興奮劑，保證吃了會敏捷性和反應(yīng)速度翻倍，但緋刃拒絕了。

角斗場也還是老樣子。加賽被安排在了透明的斗獸球，他前面一場剛死過人，尸體被拖下去，在高高的透明無重力球狀懸浮空間里留下了暗紅的血痕。機器人忙著飄來飄去清潔。

他的對手在賽場的另一邊，看起來有些緊張，身邊圍著團隊的營養(yǎng)師和醫(yī)生。

傳統(tǒng)賽沒什么花頭。昆加法給了最高額度的贊助，對面也有最高額度的贊助。所以兩個人都可以穿戴防護，可以選兩種自己趁手的武器都是些冷兵器。

對方和汐冥一樣，第一樣武器選了長槍。第二樣是非公開的，汐冥不知道對方選了什么，他自己思量了許久，選了一根能藏在手心的指環(huán)刺。

比賽打得談不上順利或者艱難。人在高度集中精神時，對時間的感受會失靈。他受了一些傷，血濺到了眼睛里，有幾次感到死亡與自己擦肩而過。

但最終對方受的傷更重。汐冥把那根指環(huán)刺chajin了對方的脖子。

這不是致命傷，不過足夠結(jié)束比賽了。

他贏了，賽場上有歡呼，也夾雜著失望的噓聲。贊助人們永遠希望比賽持續(xù)時間足夠長，希望看到更血腥更激烈的場景。

可惜那不是緋刃的風(fēng)格。他總是傾向于速戰(zhàn)速決，sharen的概率又不高。這也是他不怎么受歡迎的原因。

總之他贏了，又可以再多活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