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ga上一次出門還是二十一個標(biāo)準(zhǔn)日之前。赫爾威提比那時更熱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酸味,那是密顎沙蟲酸液的氣味,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散去。
新聞里看到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慘劇,仿佛約爾納進(jìn)入了一場毀滅。但事實上外面的街道建筑一如從前,連行人的表情都沒有什么變化。其實硬要說來,肯定也不是和蟲潮來臨前全無分別。緋刃注意到有一些地磚融化了,尚未來得及修補,街面上有零星幾家店鋪正在更換靠近地面的屏蔽門零件,偶爾也能看到零星的行人戴上了隔離面罩,大概是對酸液的氣味過敏。
但大致來說世界和以前沒有什么不同。約爾納城有三十五億人,這還只是擁有身份證明的那部分。死亡數(shù)字在這種情況下,真的就只是個數(shù)字而已。
其實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緋刃無動于衷地想。死亡就是這樣,它只對那些認(rèn)識死者的人有意義,無法再改變更多了。正如一滴水對大海來說毫無意義。
他步行去了停泊港,在那里登上了去往163區(qū)的空中飛艇。
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平靜,醫(yī)院是另一番景象。平時開闊的廣場上這會兒擠滿了等待進(jìn)入自動停泊區(qū)的交通工具。急救的警報到處響個不停。他在混亂里撥通了珍的通訊,那邊的友人聲音沙啞,說因為病患太多,兒童病區(qū)現(xiàn)在限制出入,菲比狀況如舊,但緋刃眼下的探視除了增加麻煩之外毫無意義。
通訊結(jié)束,緋刃只得沉默片刻,從混亂中擠過,艱難地離開。
他在醫(yī)院門口的分子屏上看見了一大堆器官□□和義體推銷的廣告。夏娃生命公司的廣告也在其中,是宣傳自體克隆器官的,價格很昂貴。
大概是短暫的駐足讓某些人工智能把他判定成了目標(biāo)客戶。很快有服務(wù)機器人過來,掃描光落在他身上,然后用十分溫柔的聲音詢問他是否愿意幫助別人。
緋刃看了一眼那個外形可愛的粉色機器人,轉(zhuǎn)身離開了。而他剛一離開,就有好幾個人圍上來,主動接受機器人的掃描檢測。機器人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對不起,您不符合我司捐贈要求對不起,您不符合我司捐贈要求
他越走越遠(yuǎn),身后有哭聲遙遙傳來。
不知道是藥物泛濫還是工作壓力,又或者是自然食品攝入不足,大部分赫爾威提的人類在辛勤工作了幾年乃至十幾年后,身體或多或少都會出現(xiàn)一些小問題。這些小問題有相當(dāng)一部分會變成大問題,迫使他們不得不更換器官或者義體。這又是一門好生意。
緋刃知道自己很幸運。托那二位不知道是誰的生物學(xué)父母的福,他一直都相當(dāng)健康。這意味著假如有一天菲比需要他身上的什么,他可以把自己捐獻(xiàn)出去。他們之間有撫養(yǎng)關(guān)系證明,親屬間的人體捐贈是免費的。
他繼續(xù)向前走去,廣告牌的內(nèi)容漸漸變成了找工作和貸款。他在一塊低調(diào)奢華的牌子不遠(yuǎn)處停下來,那個酒吧宣傳牌一樣的屏幕上是一個面容美麗,目光堅毅的oga,下頭是一行頗有誘惑力的文字:想要用你的年輕與勇敢換取希望么?加入我們!財富與榮耀都將屬于你!
底下的大門處有不少年輕的oga正進(jìn)進(jìn)出出,每個人臉上神色各異。
是角斗場的牌子,這么多年連宣傳詞都沒有變。大部分進(jìn)去的人在最終被選中前大概還弄不清自己究竟面試了一份什么工作。
也有少部分人即便察覺到了代價也仍然義無反顧地走了進(jìn)去。
就像當(dāng)年的自己。
緋刃停留片刻,向著大門走了進(jìn)去。
大廳里都是等待面試的年輕面孔,一些目光顯然是為著漂亮的裝潢在驚嘆。緋刃輕車熟路地繞過他們,走向角落里一堵繪有oga天使的分子畫墻。
天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虹膜驗證一掃而過:身份確認(rèn)。
墻壁翻轉(zhuǎn),露出了升降臺。
緋刃走了上去。
樓上是一間氣氛奢靡的大型酒吧。不少年輕美麗的oga陪著看起來就身價不菲的贊助人們低聲調(diào)笑。到處都是曖昧的氣氛。
什么災(zāi)難也阻止不了有錢人找樂子。緋刃想。而且看起來在災(zāi)難過后,迫不及待跑來找樂子的人更多了。
他穿過那些人,向樓梯走去,沒想到其中一個角斗選手模樣的oga回頭看向他,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緊接著許多目光都向緋刃投來。他敏銳地回頭。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角斗場選手又彼此竊竊私語著,避開了他的審視。
緋刃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快步走上了樓梯。
接待員的辦公室剛巧有選手走了出來。那人緋刃還算熟悉,是個叫道奇的年輕oga,有一張活力四射的可愛娃娃臉和一頭剃得極短的銀發(fā)。他穿著件很短的緊身衫,赤裸的腰側(cè)有一大片黑色玫瑰紋身。
緋刃上一次遇見他大概是五六十天前的事兒了,那會兒對方蜂蜜色的腰身上還是光潔的。他看著對方略顯蒼白的臉,微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沒想到對方卻回以一種緋刃看不大懂的目光:有擔(dān)憂,有憐憫,也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