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還接過她的電話嗎?”金艷麗問道。
“沒有了。不過我知道她一定過得比我好,我也就放下這件事了,在國外別讓人知道有一家窮親戚也好。我要是她,我也走??上覜]那么好命,我瘸腿,長得丑,也沒念書,當然走不出去。她既然走出去了,不回來也是好事?;貋碛衷趺礃?,在這里找的男人,能把你帶出國?別做夢了。艷麗好命,真的,我羨慕她。”
金香麗用一種極其淡然的態(tài)度描述著金可芙所不知道的往事。這些簡單的話語卻讓金可芙心里母親的形象漸漸立體起來。以前她只覺得母親溫和沒有脾氣,卻從不知道她前半段的人生。在她成為自己母親之前的人生,她作為完完整整的“金艷麗”時的人生。在這段金可芙所不知情的人生里,金艷麗居然頗有一些倔強和勇氣,與她記憶里的母親形象截然不同。
金香麗燒好了開水,先給金可芙和謝則寧倒了一杯,之后又取了一個淺綠色的搪瓷杯,輕聲說道:“給阿秀晾一杯,她一會兒就來了,她愛喝涼白開。今天山下鎮(zhèn)上的小學放假,阿秀要回來吃飯。她還給我?guī)Я孙L濕膏藥,前幾天她去縣城買的?!?/p>
“阿秀是誰?”金可芙又一次問道。這個金香麗口中屢次出現(xiàn)的阿秀引起了金可芙的好奇心。聽得出來,金香麗的語氣中溢滿了對阿秀關心而寵愛。
“你看見阿秀就知道她是誰了。就像我看見你,就知道你是艷麗的女兒一樣?!彼龥]有抬頭看金可芙,而是低頭小心翼翼地給那淺綠色搪瓷杯中的水扇扇子,好讓它趕緊變涼。
屋里變得安靜起來,只有一個老式壁掛式鬧鐘的滴答聲。謝則寧坐在金可芙旁邊,用手輕輕地在她肩膀上拍了兩下,表示作為朋友的鼓勵和安慰。金可芙也伸出手拍了拍謝則寧的肩膀。她心里對他是感激的,這個遙遠而難以尋找的地方,他還是陪著她毫無怨言地來了。
“媽媽,我回來了。”門外突然傳來清脆的女生。
金香麗出門迎了上去。金可芙慌忙站了起來,跟在金香麗后面。門外站在一個女孩,背對著金可芙,推著一輛沾滿泥水的自行車。自行車的車筐里,放著一些雞蛋和肉,還有幾大盒膏藥。金香麗一邊把那晾涼的白開水遞過去,一邊小聲介紹道:“秀,今天家里有客人來。你過去打聲招呼。不是外人,媽媽以前跟你提起過的,還記得嗎?”
那女孩把自行車靠著墻停好,轉過身朝金可芙走過來。沒走幾步,女孩停住了。她站在金可芙面前,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金可芙也愣住了,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孩。
而旁邊的謝則寧,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讓他覺得恍惚而不真實:
那女孩和金可芙長得一模一樣。
殊途
當金艷麗推著嬰兒車站在家門口的時候,金香麗是震驚的。
妹妹獨自出去上學只是一年半前的事。金艷麗考上的僅僅是個???,但已經(jīng)讓金香麗羨慕不已。因為殘疾加上貧困,金香麗只上到小學三年級。她二十三歲,在這個村子里已經(jīng)算是個不太妙的年齡。因為這條瘸腿,她無法像其他女孩那樣出去打工。而因為無人上門提親,她又無法靠結婚來獲得獨立的家庭生活。能夠離開這里的兩條路都被堵死,金香麗只好頂著所謂的大齡和父母一起生活。而金艷麗卻不一樣。金艷麗不僅走出去了,還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這足以讓金香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誰的小孩?”金香麗趕緊把門關上。
金艷麗把兩個嬰兒從嬰兒車中抱出來放在床上,說道:“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