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官道上只有一輛馬車在穿行,披著月色,朝著遠(yuǎn)方不知疲倦的行駛。
車架的前方,車夫打了個哈欠,一條腿屈著,懶洋洋地斜靠著車門。
有青年從里頭掀了簾子,露出車內(nèi)星許燭光來。
“林三。
”一盞熱茶被遞到車前人手中,那青年順勢坐到車夫旁邊,遙望著近處山林,“今日能到哪兒?怎么還沒到落腳處?”被稱作林三的車夫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算了算腳程,答道:“玨哥,咱們在流民那里耽擱了一陣子,現(xiàn)下要到最近的官驛的話,還得要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啊……”令玨低頭看著手中茶盞,盞中茶水在顛簸中泛起幾圈漣漪,映在他若有所思的臉上。
現(xiàn)下已經(jīng)入夜,若是連夜趕路,免不得要讓林三多熬些時辰,但主子為了掩人耳目,派來的林三資歷不深,沒怎么駕過這么遠(yuǎn)的路途。
若是強(qiáng)撐,恐怕也會生些事端。
他在心里頭盤算著,身后車簾又被掀開了。
少女披著大氅,四平八穩(wěn)地在他旁邊坐下來,霜一樣的月光落在她臉上,襯得她膚色近乎透明,剛打了哈欠,綴著淚珠的長睫被風(fēng)吹著顫動,像是清晨棲息在花瓣上的羽蝶。
“怎么出來了?”令玨挑眉,“那家伙睡了?”沈明意虛虛地瞟了他一樣,抱著膝蓋看向前方:“睡了,之前一直不是很安穩(wěn),現(xiàn)下睡沉了,我出來透透風(fēng)。
”自那場鬧劇結(jié)束,胡妄的面色便很差,沈明意想替他看看胡妄也不允,只得讓他先休息著。
林三見她出來,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他還是第一次見沈明意,雖然他早就在暗堂行走時聽夠了很多流言。
外頭說她是什么樣的姑娘的都有,貪財?shù)?,漂亮的,還有人說她是上天派來是上天派來壓制他們小老大的。
不過一天相處下來,他只覺得自家小老大看起來一點勝算也沒。
當(dāng)初真的是沈姑娘倒追的小老大么?他哎了一聲,引得沈明意偏頭看他,滿臉的促狹,帶著點八卦的意味。
“沈姑娘,你同我們玨哥是如何認(rèn)識的?”“唔……”沈明意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眼去看令玨,卻正好對上他還未來得及收回來的視線。
令玨和胡妄不同,若說胡妄是山間自由奔騰的清澗,那令玨就是草原上無拘無束的風(fēng)。
看似有跡可循,實則完全捉摸不透。
不過她也不在意,她知道這兩人內(nèi)里其實都與表面不同,但一個人的根本是不會變的。
只是暫時被困苦遮住了雙眼,尋不到來時路,所以被迫舍棄了。
里頭傳來些許細(xì)微的動靜,沈明意有些緊張地回頭,卻沒再聽到什么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