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劣質的豆渣粉!還混合了鋸末!這些…這些本該是填充在胎體內部、增加韌性的填料!怎么會…怎么會混在漆層里?還這么多?!”
江燼璃沒有說話。
她放下盾牌,又拿起一把嚴重卷刃、刀身布滿銹跡的長刀。刀身靠近刀柄的位置,原本應覆蓋著防銹的漆層,此刻也剝落大半。
她用一塊沾清水的棉布,用力擦拭剝落處的刀身。
很快,棉布上沾滿暗紅色的污漬,而刀身被擦拭過的地方,露出大片大片灰暗的、帶著孔洞的劣質鐵胚!
“不止是填料?!苯瓲a璃的聲音冰冷,“漆層本身,也有大問題?!?/p>
她走到旁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工作臺前。
臺上擺放著各種工具:大小不一的鋒利刻刀、特制的溶劑、研磨缽、還有一盞帶風箱的小型炭爐。
她將那面盾牌固定好。拿起一把最細最鋒利的刻刀,刀尖凝聚著一點寒芒。
她的動作極其穩(wěn)定,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刀尖沿著盾牌上一處漆層龜裂的邊緣,極其小心、極其緩慢地切入!
這不是破壞,而是剝離!
她的手腕以一種極其細微的幅度抖動著,刀尖如同擁有了生命,精準地游走在漆層與胎體之間那極其微小的縫隙里。
每一次下刀的角度、力度都妙到毫巔!這是漆作中最高深的“漆層剝離術”,常用于修復古舊漆器,此刻卻被她用在驗看軍械上!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奇跡發(fā)生了!
那層原本龜裂剝落、看起來脆弱不堪的暗紅色漆層,竟被她用刻刀,如同揭起一層薄薄的皮膜般,一點一點地、完整地從盾牌的胎體上剝離了下來!
剝離下來的漆層,雖然布滿裂紋,卻依舊保持著相對的完整,像一張暗紅色的“皮”!
“嘶——!”現(xiàn)場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這手法,神乎其技!
江燼璃將剝離下來的漆層“皮”小心地鋪在另一塊干凈的板子上。
然后,她拿起研磨缽,從盾牌胎體上被她刮下豆渣粉的地方,小心地刮取一些灰白色的胎體粉末,放入缽中。
接著,她拿起一個小瓷瓶,滴入幾滴特制的、帶著刺鼻氣味的溶劑。溶劑與粉末接觸,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最后,她點燃那盞小型炭爐,將研磨缽放在爐火上,小心翼翼地加熱。
隨著溫度的升高,缽中的混合物開始發(fā)生變化。灰白色的粉末在溶劑的作用下溶解、反應,漸漸析出一些細微的、深色的顆粒狀沉淀物。
江燼璃用一根細小的銀針,小心地挑起一點沉淀物,放在眼前仔細分辨。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如何?”蕭執(zhí)的聲音響起。
江燼璃放下銀針,抬起頭,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那些面色各異的工部官員,最后落在蕭執(zhí)臉上,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殿下!諸位大人!”
“經查驗,此批軍械,至少存在三大致命弊?。 ?/p>
“其一,胎體劣質!盾牌、甲胄所用木胎、皮胎,內部填充大量豆渣粉、鋸末等劣質填料,以次充好,導致胎體酥脆,不堪一擊!”
“其二,漆層偷工!所用大漆,并非規(guī)定之桐油混合生漆,而是摻入了大量劣質松脂和礦物顏料!漆層稀薄,附著力極差,防護力形同虛設!更兼調制時火候、配比嚴重錯誤,導致漆性不穩(wěn),遇寒則脆,遇熱則黏!”
“其三,也是最為陰毒的一點!”江燼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漆層之中,被刻意混入了‘蝕金砂’粉末!”
“蝕金砂?!”一位懂行的老匠師臉色大變,“那…那不是專門用來腐蝕金屬的嗎?!混在漆里涂在刀劍甲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