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一個身材魁梧、留著絡(luò)腮胡的班頭上前一步,聲如洪鐘:“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陳大人到!金漆閣主事何在?速速出來迎候!”
工部?虞衡清吏司?主管天下百工營造、器物核驗!盲眼主事?
店內(nèi)的顧客和伙計都被這陣仗嚇一跳,紛紛噤聲。
江燼璃正在后堂查看一批新到的生漆,聞訊立刻放下手中漆樣,快步走到前堂。
她一眼就看到門口那位蒙著眼的陳主事,心頭猛地一沉。
工部突查?還是位盲眼官員?這組合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民女江燼璃,金漆閣主事。見過陳大人?!苯瓲a璃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那盲眼陳主事微微側(cè)頭,仿佛在用耳朵“看”向江燼璃的方向。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干澀而平板,如同枯木摩擦:
“江主事?聽聞金漆閣近日聲名鵲起,所出漆器頗受追捧。然,器之優(yōu)劣,關(guān)乎民生,亦關(guān)乎朝廷體統(tǒng)。
本官奉上命,特來抽檢金漆閣所制漆器,核驗其胎骨、漆層、工藝是否合規(guī),有無偷工減料、以次充好之嫌!”
抽檢?核驗?江燼璃心中警鈴大作。
這借口冠冕堂皇,但時機和方式都太過蹊蹺!尤其是一位盲眼官員來“核驗”漆器?怎么驗?靠摸嗎?
“大人明鑒。”江燼璃壓下疑慮,沉聲道,
“金漆閣所有漆器,皆選料上乘,工藝嚴(yán)謹(jǐn),絕無偷工減料之事。大人欲查驗,民女自當(dāng)配合。請大人示下,如何查驗?”
陳主事微微頷首,依舊面無表情:
“本官雖目不能視,然執(zhí)掌虞衡司三十載,一器在手,胎骨厚薄、漆層勻?qū)?、榫卯松緊,皆可憑指尖感知,分毫不差!取你店中成品漆器三件,供本官…‘一撫’便知!”
果然!靠摸!
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的議論聲??棵湍茯灣銎崞骱脡??這也太玄乎了吧?
江燼璃心中念頭急轉(zhuǎn)。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
盲眼,恰恰成了最好的掩護(hù)和武器!無論對方摸出什么結(jié)果,他都可以一口咬定,而旁人卻無法質(zhì)疑!
因為沒人能“看”到他感知到的“瑕疵”!
“怎么?江主事莫非心虛,不敢讓本官查驗?”陳主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民女不敢?!苯瓲a璃知道無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下,“大人請入內(nèi)。阿亮,取三件庫中精品漆器來,供陳大人查驗?!?/p>
“是!”阿亮連忙應(yīng)聲,小跑著去庫房取貨。
工差們簇?fù)碇愔魇伦哌M(jìn)金漆閣前堂。陳主事在堂中站定,如同一個沉默的雕像。氣氛瞬間變得凝重壓抑。
很快,阿亮取來了三件漆器:
一件是給青云書院做的同款竹胎包漆筆筒;
一件是鑲嵌螺鈿的牡丹紋首飾盒;
還有一件是仿古的朱漆菊瓣式捧盒。
這三件都是金漆閣近期得意之作,工藝精湛。
班頭接過漆器,一件件恭敬地遞到陳主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