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話,字字句句皆似敲在人心上最柔軟的一處,好叫接下來的話,能順利地化作利刃精準刺入。
趙儒祈乖順答:“宮中以母后為先,妃嬪出言不遜理應重罰,只禁足謄抄宮規(guī),是母后寬厚?!?/p>
玉珺面上血色褪去,喉嚨已有腥甜之意。
而皇后抬眼看向她,似挑釁似嘲笑,最后紆尊降貴般抬手撫了撫趙儒祈的發(fā)頂:“既有你求情,便照你說的辦?!?/p>
母子二人相攜離去,玉珺似被下的定,腳下邁步不得,只能看二人離去的背影,更覺與儒祈遙遠至極。
她從前想,與儒祈的感情總可以慢慢來,待他大些懂事些就好可。
可如今卻覺得,漸行漸遠一詞也能這般沉重,壓得人喘不上氣。
待人走遠了,蘭榮才敢憤憤不平道:“太子怎么這樣啊,哪有幫著外人懲戒生母的!”
玉珺沒說話,也示意她住口,免得落人口實。
只是回長春宮的路上,玉珺不由得想起四年前。
那時儒祈不過一歲,他自小便聰慧,一歲時不止會走,步調還很穩(wěn),會叫爹爹與娘親,還會咿咿呀呀說些帶著口水聲的吉祥話。
宮變之時,她與儒祈被那個女子帶人抓住。
那人憎恨她,挑了她右手手筋,廢了她的右臂,可儒祈還在她懷中,她不能死,只有強撐著一口氣,死死將儒祈護住。
那時的儒祈害怕之外,已經(jīng)知道擔心她,一邊哭一邊叫娘,后來天下大定,她養(yǎng)傷時,儒祈也小心地趴在她身邊,任誰抱都肯不走。
四年過去,咿呀學語的孩子長大了,可過往母子命懸一線互相牽掛的時日,只剩她一人記得。
回了長春宮,玉珺便俯案謄抄起宮規(guī),蘭榮攔著她:“抄什么啊娘娘,待陛下知道了,定能解了您的禁足,誰還管著什么勞什子的責罰?!?/p>
玉珺覺得心里堵塞的難受,似是有些事做,才能安心下來。
以往皇后為了立威,總會使些責罰手段,但趙硯徽皆會將她護下來,最后什么責罰都不了了之。
卻未曾料到,這一次帝王沒能即刻趕來。
一開始蘭榮還攔著她,可見日暮西沉,她的篤定便散了一大半,夜里她為玉珺填燈油,不忿道:“這宮里有什么事能瞞得住陛下?以往哪次娘娘受委屈了,陛下不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到,昨日那娘娘前腳剛叫盎柔來回話,后腳陛下便跟了來,怎得今日到了娘娘這——”
她后面的話戛然而止,玉珺握著狼毫的手頓了一瞬,但即刻便恢復如常,屋內(nèi)重新陷入安靜,唯余燈燭噼啪作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