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怒猶如空中直轟人頭頂?shù)膼灷?,隨之而來的狂風(fēng)驟雨亦非常人能承受。
玉珺就這樣站在他面前,自覺背脊似壓了千金重。
壓著劉家人命的痛惋,壓著帝心難測的后怕。
她自嘲一笑:“臣妾又怎敢讓陛下依臣妾的心思來啊,只是不得不為劉大人所痛心罷了?!?/p>
她稍稍后退一步,迎著帝王含怒的視線,跪了下來。
他們相識至今,私下里她從來沒跪過他。
可如今玉珺跪伏在他身下,只為求天子念在往昔情面,給劉家謀一條生路。
趙硯徽見她這副模樣,瞳眸驟縮,寬袖下的長指緊攥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你到底想要如何?”
玉珺喉嚨有些發(fā)疼,強(qiáng)撐著一字一句道:“臣妾求陛下念劉大人從龍之功,遣人去探查是否留有活口,即便無人生還,起碼也要將劉氏一門安葬,莫讓他們曝尸荒野?!?/p>
趙硯徽已將視線移開,他似是氣極,眸底隱有猩紅。
他冷笑數(shù)聲:“好,好得很,當(dāng)真是有半點(diǎn)不如你的意,你便要這樣逼我?!?/p>
他猛甩衣袖,負(fù)手背對她而立:“我會叫人去尋尸身,你回去罷,我不想再見你。”
跪伏在地上的玉珺閉了閉眼睛:“臣妾謹(jǐn)遵陛下圣旨,這便退下?!?/p>
她一點(diǎn)點(diǎn)起身,又因身子虛弱,不由踉蹌一下,但面前人依舊背對著她,不曾回頭。
玉珺看著帝王寬闊的背脊,龍袍加身早已是雄霸天下。
她心中滋味難明,倒是突然想到了劉大人離京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
他們曾身在暗處相互依偎,許下此生不變的誓言,他們互相了解,彼此之間沒有半點(diǎn)秘密。
可如今枕邊人成了皇帝,過往種種來時路盡數(shù)變成了衣襟上礙眼的污濁。
他如今不需要憶苦思甜,需要的是天下人的崇敬與歸順,所以他會允許身邊出現(xiàn)滿心滿眼崇拜依賴他的盎柔,所以他會格外厭惡劉瀾席與他意見相左。
那她呢?她這個舊人會在何時被徹底厭棄?
玉珺腳步虛浮,一點(diǎn)點(diǎn)退出了御書房,夕陽的天光打在身上,讓她只覺眼前一陣陣眩暈,幸而蘭榮及時上來攙扶住她,才沒讓她暈倒在御書房殿門前。
此后的幾日,帝王再沒能踏入后宮。
宮中人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揣度主子心意,尤其是天下共主的帝王,他上朝時對犯錯的大臣責(zé)令格外嚴(yán)重,便足可以證明帝王動了怒。
玉珺的受寵前朝后宮都知曉的,加之帝王動怒前她去過御書房,自然很容易將此事想到她身上來。
不過這幾日玉珺的精神明顯不好,她每日唯一在意的事,便是問蘭榮,可有聽說尋到了劉家人,但每每得到的答案,都是蘭榮搖頭說沒有。
十月初二這日,趙儒祈破天荒地來了長春宮。
蘭榮歡歡喜喜入了內(nèi)殿稟報:“娘娘,太子殿下還是在意您的,定是知曉您病了,專程來看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