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瓷瓶中的血是從傷了玉珺的劍上取下的,不多,但足夠用了。
余允弦聞言便知沒能將人給殺了,神色復(fù)雜地將瓷瓶接過:“滾罷?!?/p>
暗衛(wèi)消失在黑夜之中,余允弦緊緊握著瓷瓶,獨身一人走到了兄長生前的書房之中。
他是國公夜的老來子,而兄長年長他十五歲,待他既是兄弟,也像半個父子。
兄長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他自小便與兄長親近亦聽兄長的話,母親說他不必太過刻苦勞累,他就是享福的命,年少時吃父親的,年歲大了吃兄長的。
可直到他四歲那年,兄長收了一個府上婢女為妾室。
明月將人影拉得修長如鬼魅,余允弦推門進到書房之中,即便當年那場火后,屋子里的東西叫人重新規(guī)整過,也終究回不去兄長在時的模樣。
他緩步走到兄長的牌位前,給他上了三炷香,而后視線便落在了側(cè)掛著的畫上。
上面的女子身量纖纖,容貌清麗,立于柳樹之下,而這張溫婉乖順的臉,同宮中那人有六分相似。
他每每看到這副畫像,都會想起當初愚蠢的自己。
出事那時,他不過五歲,在此之前,那章氏一直乖順懂禮,服侍嫂嫂伺候兄長從不含糊,對他也是極好,會給他做許多新鮮玩意。
在兄長接連不斷的寵愛下,章氏理所應(yīng)當有了身孕,中秋那日,她勾得兄長強留院中,他本要跟隨留下,章氏卻少有地冷了神色:“二郎君,快回席面上去,別在奴婢與大郎君面前礙眼?!?/p>
他當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凌厲語氣嚇到,跑回了前廳,可不消片刻后院便起了大火。
兄長被救出來之時,半個身子都已被燒焦,衣衫不整狼狽至極,就此喪命,而章氏早就不知蹤影。
二十五年過去,至今他也常常在想,章氏為何要如此?
即便當初跟了兄長有再多的心不甘情不愿,可她已經(jīng)有了兄長的孩子,甚至兄長對她的疼愛已經(jīng)越過了明媒正娶的嫂嫂,她為何要這般貪心,這般心狠?
又為何偏偏橫眉冷斥攆他離開,留了他的命?
余允弦半個身子隱匿在陰影之中,手中的瓷瓶竟也被他攥握得有咯吱聲響。
他背脊彎下,桃花眼中亦含恨意,他拿過杯盞盛了杯水,將瓷瓶中的血到倒進去,也不過只有一兩滴,而后摔瓷瓶,拾起碎瓷片狠狠劃破了掌心。
血滴入水中激起輕微的飛濺,但不消片刻,杯盞中的血便一點點靠近,簡單的碰觸后邊好似找到了根系同宗,剎那間便融在一起。
余允弦看著相融在一起的血,倏爾笑了,笑的凄厲又陰狠。
“果真是兄長的血脈?!?/p>
他與兄長一母同胞,與這個侄女血液相融也是理所應(yīng)當。
可原本尚有猜測的時候,他可以毫無顧忌地下殺令,而如今證明了那人的身份,他竟發(fā)覺心底升起了淺顯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