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生死、什么真相,他不是一定要知道,俞繇只是執(zhí)拗問:“只要她交代了就能活,是不是你們對她屈打成招了?”
薛疏撥開他的手,微微攢眉:“長公子,律法中尚有‘親親得相首匿’,可案發(fā)后侯府就和她斷絕關(guān)系,現(xiàn)在你們卻怪大理寺?”
俞繇怔住,憶起所有人的嘴臉。
“以死自證有什么用……”他哆嗦著唇。
薛疏道:“可至少她甘愿一死,讓這起血案不至于成為懸案。她知道的更多付出的就更多,早晚要被人坑殺?!?/p>
“我不服!大理寺就是這樣結(jié)案的?”俞繇冷聲質(zhì)問。
薛疏站起身,和他平視,格外地冷靜:“她認(rèn)罪畫押了,連她的丫鬟都為了順?biāo)?,寫上證言……長公子不服可以去敲登聞鼓,但結(jié)局仍舊如此?!?/p>
“畢竟人死不能復(fù)生?!?/p>
死了就是死了,世上本無神,也沒有神通。
俞繇不記得薛疏是如何催他離開的,而他又是怎么回到侯府的。
日暮西沉,又逢晚春多雨,他一身青綠衣裾、發(fā)間又是金冠束絲絳繞,淋濕之后一如某只落魄的鳥雀。揣在衣襟里的血字洇染開,他又像亡命之徒被一劍洞穿胸口。
雷光把天地照徹一瞬,轟隆隆的聲響鼓噪耳膜,父母親的聲音、弟妹的聲音、家奴的聲音,所有罪魁禍?zhǔn)椎穆曇簟冀豢椩谝黄?,要把這具提線木偶折斷。
“長公子受傷了?!”
“快、快去請醫(yī)師!”
俞繇張了張嘴:“我沒……”
沒有受傷。
那不是他的血。
可怎么就潰散成泥般,倒在府門這里。
他沒有清和了,是再也沒有了。不論是四妹,還是在雍州時(shí)驚鴻一瞥的少女,都受烈火焚骨。
言攸身上流著長寧侯的血,父親命人毀去她曾經(jīng)的家,然后尋她上京、收為養(yǎng)女,才有了這千般磋磨。
俞繇久躺著,又不能安寢。
他仍記得,兩年前父親讓他去雍州接這個(gè)四妹。
二妹和他一母同胞,三妹是姨娘所出,憑空而來的四妹……多半是父親的露水情緣。
從俞繇找到她時(shí),她就瘸了一條腿,在樓中做粗使雜活,怯生生喊他“貴人”。
言攸手上創(chuàng)傷無數(shù),卻難掩本質(zhì),細(xì)皮嫩肉的,可見先前也是生活優(yōu)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