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微晃,晚風(fēng)掀簾,琉璃燈盞的光兒透將進(jìn)來,照著玉蘿粉嫩含羞的面龐,好似一株夭夭殷桃,其華灼灼,灼煞人眼。
殷廷益一時難以移開目光。
玉蘿一下下扇著手中團(tuán)扇,借此慢慢平復(fù)心境,只難以忽視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的那道目光,不由將扇子再往上抬一抬,似是要將那熾熱的目光隔絕開來。
殷廷益見玉蘿羞得扇面遮顏,低眉垂眼,長睫顫顫,只把個光潔額頭全然露在外面,現(xiàn)出個標(biāo)志的美人尖。
他知不能再繼續(xù)這般看她,方才如此,已是放肆,便從小幾抽屜中拿出杯盞,給她斟了一杯花茶,道:“不知妹妹平日喝得什么茶,這花茶是我母親慣用的方子,性平微苦,余味回甘,妹妹試試?”
玉蘿伸手接過,還未曾飲用,便有一股馥郁花香彌漫開來,想這花茶是用了數(shù)種鮮花調(diào)制而成。略試了試,果然入口微苦,而后回甘,頓覺不錯。
殷廷益見她飲下,道:“妹妹覺得如何?”
“甚好,先苦后甘,這味兒也好聞?!?/p>
“妹妹要是喜歡,回頭我遣人帶些給你?!?/p>
玉蘿見他說的認(rèn)真,遂也并不敷衍他,道:“也好,多謝廷益哥哥。”
這時二人又聽見外頭有喝彩之聲,玉蘿只拿眼睛瞧著廷益,廷益不解其意,玉蘿道:“廷益哥哥平日做什么消遣?可會點茶?”
廷益道:“略通一些?!?/p>
玉蘿頑皮一笑,“那我可要掀簾子指給廷益哥哥看了,既然廷益哥哥平日也愛點茶來作消遣,萬萬不可錯過這一家?!?/p>
廷益忽然明白過來,想是她自己舍不得那外頭熱鬧,但礙于他在,不好貿(mào)然掀開簾子,只得了他話,尋了由頭,做足場面,才正大光明地掀開簾子。
紗簾掀了半幅,玉蘿挪至窗前,朝廷益招手。殷廷益也挪了過去,跪坐于玉蘿后側(cè),兩人挨在一處,躲在另外半幅簾子后頭往外看。
外頭酒樓茶肆,軒爽高闊,叫賣喝彩,聲浪如潮。
玉蘿指道:“廷益哥哥看這條街多茶肆、茶坊,其中有幾家茶肆點茶之技法堪稱一絕,江寧地界無出其右者,往后哥哥得了空可去逛上一逛。此街亦有許多經(jīng)營茶葉的鋪面,欲購得好茶也可來此?!?/p>
又道:“江寧風(fēng)尚看金陵,金陵風(fēng)尚看此街,金陵飲茶、品茶、點茶之風(fēng)尚具出自這條街。”
車馬轔轔,每到一處,玉蘿都為殷廷益細(xì)細(xì)解說,或酒樓食肆的美酒佳肴、或魚肉行鮮果攤的市井奇聞,又有她數(shù)年來與父母進(jìn)出這些坊市間的多樁趣事。
廷益初初只生出些許遺憾。這許多年,父親去世,母親抑抑,他在臨安自拼命讀書,恨不得一日長成。蘇伯父亦無心仕途、安家金陵。兩家多年未得聯(lián)系。
她是如何從那嬌嬌貪嘴小頑童長成這樣清華淑雅的模樣?他竟是一點兒也不知。
現(xiàn)伴著她妙語不斷、嬌笑連連,這許多年他們未謀面的空白時光,仿佛一點點地找補(bǔ)回來了,他似是一刻也不曾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