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蘿如薛氏所言,吃了一小碗粳米粥。歇息片刻,后服了藥,沉沉入睡。
這一夜未曾夢(mèng)得落水墜崖,睡得安穩(wěn),長眠到天明。
玉蘿起身,倚靠床頭,外頭已是天光大亮。小丫鬟上前服侍她梳洗。
“什么時(shí)辰了?”
“回小姐的話,已是巳時(shí)二刻啦!再過會(huì)兒,便要用午膳了。小姐睡得可還好,我這便去通知夫人過來?!币槐诜趟昧诵?zé)岵杷槐谡f道。
玉蘿道:“先不必去。我睡得尚好,身上燒也退了,只有些頭暈乏力罷了。你先扶了我起來,我想下地走走。待我梳洗好了,我與你一道去夫人那?!?/p>
小丫鬟應(yīng)聲道是,手兒也巧,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將玉蘿收拾妥當(dāng),二人去了薛氏處。
薛氏見得玉蘿下了地,起身道:“嬌嬌,你如何下床走了過來,快快過來坐下說話?!?/p>
玉蘿與她見了禮,道:“薛姨勿要擔(dān)心,我已是大好了,燒也退了,只身子有些乏力?!?/p>
薛氏見她如玉面龐幾無血色,知她這回受了驚嚇,虧了氣血,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今日用了午膳,我們便回去。我先送你歸家,需得好生向你父母賠罪。”
玉蘿聞言,知自己此事一出,必累得關(guān)懷自己的長輩們又一番操心,道:“薛姨莫要多想,此樁事情是意外。那馬賢良心術(shù)不正,藏奸作惡,自是教人防不勝防?!?/p>
薛氏心中悲涼,澀然道:“外面歹人自是難防,只更教人防不勝防的是家宅內(nèi)鬼。面上好生好氣尊你為長、實(shí)則轉(zhuǎn)身便使些鬼蜮伎倆,暗中欺你辱你?!?/p>
玉蘿聽得薛氏這番言語,自是以為她說的是殷諫兄妹,道:“薛姨,若……若貞她,她如何了?!?/p>
“她昨日已是醒過一回,得知自己身子毀了,哭鬧半日。那馬夫人又過來訓(xùn)斥她們母女一遭,她便昏死過去。我聽聞,馬大人為他兒子納了她,許她貴妾之位。只待她及笄后便抬進(jìn)馬家?!?/p>
二人正說著話,小丫鬟來稟,說是喬姨娘母女正在門外。
玉蘿心下詫異,不知這母女二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薛氏握她手道:“她們母女一大早便來我這,說是要給你賠罪。我道你尚未醒來。你不必心有負(fù)累,且見一見她們便是。”
玉蘿坐在薛氏下手,見喬姨娘兩頰高聳,像是發(fā)好了的面團(tuán),又見殷若貞,人躺在一條長木凳子,由兩個(gè)仆婦抬著進(jìn)門。
殷若貞掙扎著起身而不能,仰頭見玉蘿脂粉不施,玉顏烏發(fā),叁分病弱更添七分嬌美,十指緊緊蜷起,狠狠抓住長凳面,壓下心中瘋狂,眼中一邊落淚,一邊聲嘶力竭道:“玉蘿姐姐,姐姐,你原諒我吧!我一時(shí)糊涂,只被那馬賢良蒙騙,并不知曉那燈中有甚么迷香。否則,我是萬萬不會(huì)將姐姐帶了去放燈,我亦不會(huì)同哥哥一起中了那迷香,誤了下半生!如今我已是落了這般田地,只怪我眼拙心笨,識(shí)人不明。還請(qǐng)姐姐看在大哥哥份上,饒過我這蠢人一回吧!”
說罷,又在那凳上一番掙扎,仿似個(gè)半殘等死之人,甚是凄慘。
玉蘿聞她哭喊,句句道是馬賢良之過,她只一時(shí)糊涂,被馬賢良蒙騙,絲毫不提自己有何過錯(cuò)。既非誠心求得她原諒,她又何必真?zhèn)€兒原諒她呢。
玉蘿亦做個(gè)懨懨地姿態(tài),道:“若貞妹妹,我記得我先前便提醒過妹妹,道那馬賢良非是君子,妹妹需得多加防范。想來妹妹對(duì)姐姐之言是不大信得過。只老天有眼,妹妹今日雖受了些傷,那馬賢良也未曾逃脫,叫他頭破血流,只在床榻上做一截木頭。這也算替妹妹報(bào)了仇?!?/p>
殷若貞不知玉蘿這番話是有意無意,只咬得唇舌滴了血。遂垂頭裝作抹淚。
玉蘿又道:“妹妹這一遭已是吃了苦頭,萬勿再多想其他,只安心養(yǎng)傷,待妹妹身子好些了,我們?cè)僖惶庮B兒。”
幾人相互寒暄幾句,做足了禮數(shù),便散了。
殷若貞被婆子從木凳上抬到床上,披頭散發(fā),面孔青白,牙齒咯咯作響:“姨娘!姨娘!你要救我,救救我!我要弄死她!我要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