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雨來得急,去得也快。院中積水未退,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土腥氣,混雜著草木被摧折后的清苦味道。
弘歷那日離去后,再無動靜。仿佛那場雨中的探視,只是海蘭病中一場恍惚的夢魘。
她依舊稱病,日子過得如通古井,不見波瀾。只那系統(tǒng)空間內(nèi),日益精進(jìn)。忍冬葉的精華已能穩(wěn)定提取,雖能量微薄,于煉丹一途卻是實實在在的進(jìn)益。她甚至嘗試將份例里那點可憐的茶葉與曬干的薄荷一通焙煉,竟得了些提神醒腦的清香粉末,雖不入流,卻也聊勝于無。
啞姑的行動依舊遲緩,但那雙呆滯的眼,偶爾會因海蘭強烈的意念指令,極快地掠過一絲微光。海蘭嘗試讓她在夜深人靜時,于院中角落悄悄埋下些不起眼的藥渣,或是將提煉失敗的灰燼深埋,不留痕跡。
這日后晌,天氣復(fù)又悶熱起來。海蘭正倚窗讓著針線,繡的是一方帕子,素白緞面,只邊緣以極細(xì)的墨線勾勒了幾片竹葉,清冷得不似閨閣之物。
忽聞院外一陣喧嘩,腳步聲、說笑聲雜沓而來,打破了這邊緣角落慣有的死寂。
“……說是景致好,依我看,不過是地方寬敞些,比不得青福晉院里的精巧。”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刻意。
“高姐姐快別這么說,讓王爺聽見,又該說我們不知足了。”另一個溫軟些的聲音勸道。
海蘭執(zhí)針的手微微一頓。是府中女眷。高晞月,還有……富察瑯華?她們怎會逛到這僻靜處來?
她立刻起身,示意啞姑將窗扉掩上一半,自已則退至內(nèi)室簾幕后,屏息靜聽。
院門并未關(guān)嚴(yán),虛掩著。那一行人顯然也沒料到這荒僻小院竟住了人,說話并未太多避忌。
“咦?這院子像是有人???”高晞月的聲音近了,帶著好奇,“不是說一直空著么?王欽是怎么當(dāng)?shù)牟???/p>
腳步聲停在了院門外。
海蘭心下一緊。她此刻最不愿的,便是與這些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富察瑯華——那位前世早逝的端莊福晉,以及高晞月,后來的慧貴妃,都不是易與之輩。
她正欲讓啞姑出去回話,稱病不見,卻聽得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儀的聲音開口,是富察瑯華:“既住了人,便不好擅闖。走吧,去前頭水榭瞧瞧?!?/p>
海蘭剛松半口氣。
偏生此時,一陣風(fēng)過,將那虛掩的院門吹開了些,也卷起了內(nèi)室的簾幕一角。
高晞眼尖,一眼瞥見了簾后那道模糊的、穿著素青衣裳的身影,以及窗邊繡架上那方墨竹帕子。
“喲,真有人???”高晞月來了興致,竟不顧富察瑯華的阻攔,提著裙擺便邁進(jìn)了院子,聲音揚高了幾分,“里頭是哪位妹妹?怎躲著不見人?可是我們來得不巧,擾了清靜?”
啞姑反應(yīng)遲鈍,待要阻攔,高晞月已幾步走到了房門口。
簾幕被一只涂著鮮亮蔻丹的手掀開。
光線涌入,照見屋內(nèi)略顯寒酸的陳設(shè),以及站在簾后,臉色蒼白、微微蹙著眉的海蘭。
四目相對。
高晞月顯然沒料到是這般一個病弱蒼白的女子,額角還有一道顯眼的疤,穿著打扮連她身邊得臉的大丫鬟都不如。她愣了一瞬,眼底迅速掠過一絲輕蔑,卻又因海蘭那雙過于清澈、此刻帶著明顯疏離與不適的眼眸而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