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水鎮(zhèn)的路上,聶慎兒閉目靠在顛簸的車廂壁上,腦中飛速盤算著那十兩銀子的來路。父親賣藥材皮子的錢,加上家中積蓄,確實堪堪夠數(shù),但若真全數(shù)拿出,家中立刻便會捉襟見肘,父母必會憂心忡忡。
她既開了口,便絕不能動用這份“家底”。
聶風(fēng)幾次看向女兒,欲言又止。他雖憨厚,卻不傻,那十兩銀子的債務(wù),像塊石頭壓在他心上?!吧鲀?,那銀子……”
“爹,您別操心?!甭櫳鲀罕犻_眼,眸子里是一片沉靜的篤定,“女兒既有辦法應(yīng)承下來,自有辦法解決。您和娘安心便是。”
她語氣里的沉穩(wěn),奇異地安撫了聶風(fēng)的不安。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將擔(dān)憂咽回肚子里。女兒,是真的不一樣了。
回到家,聶慎兒并未耽擱。她將自已關(guān)在小小的房間里,取出了這些日子偷偷積攢下的東西——幾方她精心繡制,卻一直藏著未拿出去賣的手帕。帕角繡著栩栩如生的纏枝蓮或靈動的飛鳥,針腳細密,配色清雅,遠非市面尋常繡品可比。這是她模仿前世記憶里宮廷喜好,又融入自已理解的作品。
除此之外,還有一小包她精心炮制,藥效遠超尋常的止血生肌散。這是她根據(jù)醫(yī)書,反復(fù)嘗試配比所得,曾悄悄用在父親打獵時不慎劃傷的口子上,見效極快。
這兩樣,是她目前能拿出的,價值最高的“商品”。
次日一早,她以去鎮(zhèn)上買絲線為由,獨自去了清水鎮(zhèn)唯一一家,也是規(guī)模最大的繡坊“錦瑟閣”。
掌柜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姓周,面容精明,正低頭撥弄著算盤。見進來的是個衣著樸素的小女孩,只抬了抬眼皮,并未在意。
聶慎兒也不惱,徑直走到柜臺前,將三方疊得整齊的繡帕輕輕放在臺面上?!爸苷乒?,請看看這個?!?/p>
周掌柜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隨即目光便被牢牢吸住。她放下算盤,拿起一方帕子,對著光仔細查看,手指摩挲著細膩的針腳和獨特的暈色技巧,眼中閃過驚異。“小姑娘,這……這是你從何處得來?”
“我繡的?!甭櫳鲀赫Z氣平靜。
“你?”周掌柜上下打量她,滿臉不信,“小姑娘,莫要誆我。這繡工,這圖樣,沒有十年功底,絕無可能……”
“家母曾在大戶人家做過繡娘,自幼教導(dǎo)?!甭櫳鲀好娌桓纳厝隽藗€謊,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說辭,“掌柜的若不信,我可以當(dāng)場再繡幾針。”
周掌柜將信將疑,取來針線布料。聶慎兒也不推辭,坐下,穿針引線,手指翻飛間,幾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已雛形初現(xiàn),針法嫻熟老道,與那帕子上的如出一轍。
周掌柜這下徹底信了,眼中精光閃爍。這等繡品,若運作得當(dāng),賣給鎮(zhèn)上的富戶小姐,乃至送到縣里、州府,利潤絕非尋常繡品可比。
“好!好手藝!”周掌柜撫掌笑道,“小姑娘,這三方帕子,我都要了!一方給你……一兩銀子,如何?”她試探著給出一個遠高于市價的價格。
聶慎兒卻搖了搖頭,伸出三根手指:“三兩。一方一兩?!?/p>
周掌柜倒吸一口涼氣:“小姑娘,你這價……”
“掌柜的,物以稀為貴?!甭櫳鲀捍驍嗨?,眼神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底氣,“這繡樣,這技法,清水鎮(zhèn)獨我一份。三兩,您轉(zhuǎn)手賣與識貨的,五兩、八兩也未必不可。若掌柜的覺得不值,我再去別家問問?!?/p>
她作勢要收回帕子。
“且慢!”周掌柜連忙按住,心念電轉(zhuǎn)。這小姑娘年紀雖小,談判起來卻滴水不漏,眼光毒辣。她說的沒錯,這等精品,奇貨可居?!叭齼删腿齼?!不過,小姑娘,日后你的繡品,需得優(yōu)先供應(yīng)我錦瑟閣。”
聶慎兒微微一笑:“可以。但價格,需按質(zhì)論價,隨行就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