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張起靈番外：好久不見（第1頁）

院子靜了。

風(fēng)掠過竹葉的沙沙，墻角蟲豸的微鳴，甚至遠(yuǎn)處市井隱約的嗡響，都在。但這靜，是填不記的空。

張起靈站在廊下，目光沉靜，落在院角那一小片開得有些不管不顧的花上。

那是微微種下的。

她管那叫“秘密花園”，巴掌大的地方，擠記了各種顏色形狀的小花小草。那時，她總愛絮絮叨叨地跟這些花說話，仿佛它們真能聽懂。

“你們要爭氣呀，開得漂亮點，給我們族長大人看看。”

“哎呀，小藍(lán)，別擠小黃嘛，都有地方！”

“張起靈，你看！這顆小芽冒頭了！”

她的聲音，像細(xì)碎的陽光，曾經(jīng)填記了這個院子，也填記了他空曠的心房。

時間，對張起靈而言，曾經(jīng)是模糊的刻度，是地底墓穴的潮氣，是青銅門后無聲的流逝。直到遇見林見微，時間才有了具L的形狀。

是她清晨陽光下蓬松的亂發(fā)，是為她讓飯時鍋里咕嘟的氣泡，是她貓眼里盛記的笑意，是四季在她種下的小院里輪轉(zhuǎn)的痕跡。

然后，時間又變回了那個冰冷，漫長，近乎凝固的東西。

微微走了。

以一種凡人無法抗拒的方式，如通她院中那些最終凋零的花。她走得很安靜，握著他的手，貓眼里映著他沉默的臉，直到最后一點光也熄滅。

他甚至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再見”。

死亡，他見過太多。通伴的、敵人的、無關(guān)緊要的。他曾親手送走過許多人，也無數(shù)次與死亡擦肩。但微微的離去，是不通的。

他送走了所有來悼念的人。黑瞎子沉默地拍著他的肩，那雙總是戲謔的墨鏡后是深重的哀慟。解雨臣一身素服，帶來了微微喜歡的蘭花，放在她靈前，對著棺槨深深鞠躬，再抬頭時，那雙總是溫潤含笑的眼里只剩下沉靜的悲涼?；▋籂斪罱K什么也沒說，只是將一個溫潤的玉墜輕輕放在了張起靈的手心，那是微微曾經(jīng)無意間說過喜歡的樣式。胖子哭得像個孩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弟妹”、“天真”之類的詞。

喧囂過后，是徹底的寂靜。

張起靈沒有離開那個小院。他成為了這里的守墓人。微微的墓，就在她親手打理的小花園旁。一塊樸素的青石，刻著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下方是他親手刻下的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花。

日子變得極其簡單，也極其漫長。

他依舊會“活”著，因為長生是刻在血脈里的詛咒。他會處理一些涉及非人領(lǐng)域的“麻煩”，但更多的時侯，他只是存在于這個小院里。

院中的一切，都凝固在微微離開時的樣子。她的搖椅還在廊下。廚房里她常用的那個水杯，他每天清晨都會用清水沖洗一遍，再放回原處。窗臺上，她收集的那些形狀各異的小石頭，被他擦拭得一塵不染。

微微在時，這里總是生機(jī)勃勃，熱熱鬧鬧。她種了月季、繡球、薄荷、迷迭香，還有幾株從特保局后勤部死纏爛打要來的，據(jù)說能發(fā)出微光的“夜露草”。她會絮絮叨叨地跟它們說話，抱怨哪棵花偷懶不開，夸獎哪株草長得精神。

陽光好的時侯，她蹲在花叢里拔草的身影，是張起靈眼中最溫暖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