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吉普車引擎低吼著,碾過碎石遍地的戈壁灘,朝著遠方的城市輪廓駛?cè)ァ?/p>
黑瞎子坐在副駕,墨鏡遮著眼,但微揚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還算不錯的心情。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幾下,點開置頂?shù)摹拘∽孀凇浚瑯O其自然地敲了兩個字:
【黑瞎子】:早安
信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剛跳出,他看都沒看屏幕,直接按滅屏幕,干脆利落地塞回口袋。
以黑瞎子的經(jīng)驗來看,這個點,那位小祖宗,百分百還在跟周公下棋,雷打不動。發(fā)個“早安”過去,純粹是他單方面的儀式感,像往許愿池丟個硬幣,壓根沒指望立刻聽到回響。
“走了啞巴,回家?!?/p>
張起靈眼睫都沒動一下,仿佛早已與車座的陰影融為一L。
黑瞎子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身后跟著沉默的張起靈。小院被野草攻陷了一部分,半人高的雜草在風里囂張地搖晃。
兩人把沉重的裝備包“哐當”一聲撂在門廊下,激起一片塵土。
黑瞎子叉著腰,墨鏡掃過這片“草原”,嘖了一聲:“啞巴,家里快成野生動物園了。”
張起靈面無表情,只是把目光投向黑瞎子。
黑瞎子接收到信號,咧嘴一笑,帶著點痞氣:“老規(guī)矩?誰輸誰收拾?”
張起靈眼神都沒動一下,算是默認。兩人之間不需要廢話。
黑瞎子刁鉆狠辣,張起靈沉穩(wěn)如山,一時間難分高下。
“嘿嘿,承讓!”黑瞎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貍,手上力道卻不松,“啞巴張,認輸吧!這記院子的草,歸你了!”
張起靈看著他,黑瞎子硬是從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里讀出了一絲“無聊”和“你幼稚”。
不過,啞巴有啞巴的原則,輸了就是輸了。他手腕一翻,用巧勁掙脫了黑瞎子的鉗制,轉(zhuǎn)身走向門廊角落,默默拿起靠在墻邊的竹掃帚。
黑瞎子得意地吹了聲口哨,一屁股坐在自已鼓囊囊的背包上,也不嫌臟。
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眼前被風吹得起伏的草浪,他突然想,讓個風車。
老管家那雙布記老繭卻靈巧無比的手,還有那帶著青草味的,能瞬間安撫他所有委屈和疼痛的小玩意兒……
黑瞎子伸出手,隨意地揪了幾根看起來順眼的草莖。手指的動作有些生疏,遠不如當年老管家的行云流水,但憑著記憶深處的輪廓,折、疊、穿插……一個小風車漸漸在他指間成形。
風吹過小院,帶著草葉的清香。掌心的風車轉(zhuǎn)動起來,發(fā)出熟悉的“沙沙”聲。
這聲音似乎隔絕了張起靈那邊掃帚劃過地面的“唰唰”聲,隔絕了戈壁的殘影。黑瞎子看著這個在風里搖晃的草玩意兒,墨鏡后的眼神有些放空。
然后,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想到了林見微。
想讓她看看這個。沒有為什么。
黑瞎子掏出手機,屏幕還沾著點戈壁的沙礫。沒管背景里正在和雜草較勁的悶油瓶,也沒管這破敗的環(huán)境,鏡頭對準掌心那個倔強打轉(zhuǎn)的草風車,“咔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