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大殿上翩然的紅衣,仿佛一瞬間和某個久遠的記憶重疊起來。
同樣是穿著紅衣的女子,同樣拿著劍,演練著相似的劍招,風聲,鳥鳴,花香,藍天。記不清面容,只有一雙眼睛,看他的時候閃著柔和依戀的光,令人見之欲醉。
“浮望,我新學的劍招,你覺得怎么樣?”她說,眼里滿是期待。隨著這個聲音響起,那張仿佛隔著朦朧光暈的臉龐也開始清晰起來。
舒魚。
坐在大殿上的浮望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那個舞劍的人,在心里默默的咀嚼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心里的名字。他忘記有多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就像他幾乎已經(jīng)忘了還有這么個人,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
但曾經(jīng)深刻的記憶不會消失,只會被封存,一旦起風,那蒙塵的書就嘩嘩翻動,帶著過往的一切紛至沓來,宛如……噩夢重生。記起來又怎么樣,他的幽精之魂還被鎮(zhèn)在渡厄山,就算記起某些回憶,也不會牽動他分毫。
況且面前不過是個稍稍有些像的人罷了,那個人早就死了千余年了。浮望無動于衷的想著,安靜的看著那個紅衣身影回到屏風后。
回到國師塔,浮望坐在窗邊,手指間擺弄幾個卦牌,然后他卜算了那個紅衣女子司徒靜靜的命數(shù)。從前他卜過一次,那次的結果是清鳳之命,可這次,他算不出來。與卜算者息息相關之事,是算不出來的。
司徒靜靜身上那個魂魄,與從前不同了。莫不是,故人歸來?浮望輕輕一笑,隨后換做了葉臨淮的身份。不論是葉臨淮還是國師,都不過是他忽然興起煉制的身體罷了,只要他想,他就能扮演好任何一個他想要扮演的角色。
故意用葉臨淮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在那個疑似故人的女子面前走過,果然,她立刻追了過來,用滿是喜悅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浮望!”
啊,原來真的是故人歸來,這可真是……太好了。在他最痛苦最期盼的時候,她沒有回來,如今他已經(jīng)不在意了,她卻又驟然出現(xiàn),帶著一臉的無辜和茫然。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有做錯,但就是這樣,浮望卻突然想要看看,當她知道一切的時候,會是個什么表情。一定會哭吧,一定會痛苦,就像他當年那樣。
浮望在心里殘忍的想,微笑著扶起舒魚,給了她一個否定的答案。我不是你的浮望,你的浮望已經(jīng)死了。
想讓她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于是浮望掌控了關于她的一切,將她引到國師塔,給她看了那本記載了魔主的書冊。
你想救浮望嗎?你會救他嗎?當他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你還會救他嗎?如果要用你在乎的東西去交換,你會愿意嗎?
她十分艱難的答應了他陪他睡一夜的要求,然后機械而失魂落魄的泡在水池里,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奶狗,奄頭耷腦,茫然無措。
浮望就藏身在簾幔之后,看著她。然后他動了動手指,將一滴水珠彈入那方浴池,水珠一入水便化作一群小魚,追著舒魚鬧,鬧得她憋不住笑了出來,紅腫的眼睛都擠到一起去了。
自己這是在做什么?浮望這么問自己,看著自己的手指,突然覺得有些荒唐。他拂袖離開了那里,回到寢殿等著。不一會兒,舒魚就一臉上刑場的痛苦表情蹭了進來。浮望那時是真的想要折辱她,他知道怎么做會讓她痛苦,然而將她壓在身下,感受到她顫抖的身體時,他停了下來,等他反應過來,床上的人已經(jīng)好好的睡著了,身上還蓋著被子。
他到底在做什么?浮望坐在窗邊,再一次問自己。不是想讓她痛苦?明明已經(jīng)不在意了,明明心底滿是惡意,看到她的時候,仍舊不由自主的退讓。
浮望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異樣的情緒,他摸了摸心口,他煉制的驅殼心跳緩慢,情緒平靜。
不如來玩?zhèn)€游戲吧。
讓我看看,你能為你的浮望做到什么地步。如果讓我滿意,就把你永遠囚在身邊,如果不滿意,就殺了你,這次由我親自來吞噬你的魂魄。再不會有人能讓我痛苦了,你也不行。
成為隱嵐,他是特意帶著她去那個妖族占據(jù)的山中破村的,只為了讓她看到妖族的殘暴?,F(xiàn)在變回人類的她,會不會害怕這些吃人的妖族?會不會怕他?
可惜沒能達成目標。不過也沒關系,還有時間可以驗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