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涼如水,月華如霜,庭院中西南角的一棵梧桐樹在涼風(fēng)中樹影婆娑,發(fā)出的沙沙聲音穿過雕花軒窗,從縫隙中擠入垂落的幃幔,響起在榻中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少女耳畔,無比清晰。
先前,元春從鹿鳴軒一路跑開,在抱琴的侍奉下,洗去一身香汗,此刻已經(jīng)躺在床榻上,只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少女閉眸假寐,不由在床上翻了個身,一條如蓮藕雪白的胳膊,頓時探出錦被之外,將半邊兒珠圓玉潤的臉蛋兒就貼在錦被上,高幾上的一盞燭臺,隔著幃幔之間的縫隙,透進(jìn)床榻中。
云堆翠髻之下,是一張豐潤、雍美的玉容,雪肩上兩條細(xì)繩繞至頸后,將蘭色刺繡荷花的小衣系起一個蝴蝶結(jié)。
精致如玉的鎖骨下,兩輪盈月在時而均勻,時而稍稍急促的呼吸中,好似于霧靄中時隱時現(xiàn)。
元春微微睜開眼眸,般般入畫的臉上現(xiàn)著出神之色,粉唇微微抿著,芳心時喜時憂。
“珩弟他和公主殿下,還真是如他所言,情投意合,心有靈犀?!痹核尖庵?,雪膩臉頰漸漸浮起醉人的酡紅。
只是……都不嫌臟嗎?
由于方才的一幕幕沖擊實在太過強(qiáng)烈,這會兒少女就覺心慌意亂,周身滾燙,雪顏玉膚滾燙似火。
還有,珩弟和長公主說著就提起了自己,珩弟似有什么反應(yīng)?就被晉陽長公主說著就有此心?
元春心頭涌過疑惑,而在輾轉(zhuǎn)反側(cè)時,忽地,屋外似傳來抱琴與一道魂牽夢縈的熟悉聲音對話,芳心不由一跳。
珩弟,他這時候不陪著殿下,過來尋她做什么?
彼時,廂房廊檐之下,抱琴正抱著元春洗澡換下的裙裳,打算去搓洗。
作為元春的大丫鬟,日常內(nèi)衣都是抱琴幫著清洗。
正這般胡思亂想之時,忽而抬眸見到立于庭前的少年,青衫直裰,月光籠面,往日清絕的氣質(zhì)為柔和取代一些,不由一驚,凝眸問道:“珩大爺,這般晚了,你怎么過來了?”
“過來看看,大姐姐這會兒睡下了?”賈珩點了點頭,溫聲問道。
抱琴將衣服往懷里收了收,柔聲道:“姑娘剛剛才沐浴完,這才睡下?!?/p>
賈珩看了一眼里廂隱隱透著的一小團(tuán)光亮,道:“那明天我再過來罷,讓大姐姐好好歇息。”
原也是過來和元春說幾句,既她已安寢,就不好打擾,讓她睡個好覺罷。
只是,轉(zhuǎn)念想起晌午時,元春提及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寤寐思服”,心頭也有幾分欣然。
說著,舉步欲走,然而就在這時,屋內(nèi)卻聽到一道咳嗽聲,繼而是元春水流沁潤碎玉的聲音,“抱琴,我渴了,給我倒杯茶?!?/p>
少女聲音柔軟依舊,只是若留心去聽,仍可捕捉到一些顫抖心緒的流露。
賈珩面色頓了頓,心頭就有幾分古怪。
渴了?
倒也不知是口渴還是心渴。
方才偷看的倒是目不轉(zhuǎn)睛,聚精會神的。
畢竟也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
“珩大爺,外間冷,不妨先進(jìn)去喝杯茶?”抱琴見此,連忙應(yīng)了一聲,而后伸手相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