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未亮,隊伍便已整裝待發(fā)。
凌川原本提議讓吳氏與他們母子隨行。
吳慧蘭卻輕輕搖頭,目光溫婉而堅定:“將軍好意,妾身心領。只是按禮數(shù),我們母子還需為亡夫守過頭七方能動身!”
凌川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他深知前路兇險未卜,帶著這對孤兒寡母反而可能讓她們更危險。
但,他還是讓寇悔帶著那十多名并州籍的士兵留了下來,一來是保護母子二人的安全,再則這些士兵可以輪流回家看看,對于常年待在北疆的士兵來說,很少有回家探親的機會。
在這樂平縣凌川倒是不擔心母子二人的安全,畢竟惡首已除,再加上有廷尉府正在清查此案,就算有賊心不死之人,也絕不敢冒大不韙對他們下手。
凌川真正擔心的是母子二人去往神都沿途的安全,故此才留了一支十余人的小隊護送。
夜幕降臨前,寇悔獨自來到凌川暫住的院落,神色間帶著幾分躊躇。
“將軍……”他欲言又止。
凌川正在整理行裝,見狀停下手中動作,問道:“怎么了?”
寇悔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將軍可否讓我明日隨您同行?我……我不想留在并州?!?/p>
凌川放下手中的衣物,認真端詳著這個曾經犯下大錯的漢子,月光下,寇悔的臉上寫滿了掙扎與痛苦。
“我看過你的戰(zhàn)功簿!”凌川緩緩開口,“上次一戰(zhàn),你斬殺九名敵軍,按軍功足以晉升校尉,你可知道,我為何沒有提拔你?”
寇悔低下頭,聲音低沉:“我本是戴罪之身,將軍肯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已是天大的恩情,不敢再奢求獎賞!”
“你錯了!”凌川正色道,“我不提拔你,正是要用這份戰(zhàn)功抵消你從前的罪過。那一戰(zhàn)之后,你已經是個清白之人了!”
寇悔猛然抬頭,雙眼泛紅:“將軍……屬下明白,您和死字營的兄弟們從未用異樣的眼光看我??烧驗槿绱?,我才更加愧疚難當……”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聲音哽咽,道出了深藏心底的痛苦。
自從跟隨凌川后,他每次上陣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只求戰(zhàn)死沙場,以求解脫。無數(shù)個深夜,他都會被噩夢驚醒,那些慘死在他刀下的亡魂,那些被他擄掠的女子凄厲的哭喊,始終縈繞不去。
凌川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死字營中,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戴罪之身,他們用鮮血洗清了罪名,為何你偏偏不肯放過自己?”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寇悔心中炸響,他怔怔地望著凌川,兩行熱淚終于奪眶而出。
“謝將軍……”他深深鞠躬,聲音哽咽卻堅定。
或許就是從這一刻起,這個飽受內心折磨的漢子,終于開始嘗試走出自己罪惡的陰影。
翌日起程,隊伍離開樂平縣,地勢逐漸平坦,官道寬闊平整。
算來從云州出發(fā)已有二十余日,雖然途中多有耽擱,但路程已然過半。
“將軍,三日后便可離開并州,進入雍州地界!”蒼蠅策馬來到凌川身側,“穿過雍州,就能進入洛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