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寅時剛過。
神都的天色尚未破曉,整座城市卻已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驚醒。
昨夜,廷尉府與禁軍的鐵蹄踏碎了無數(shù)府邸的寧靜。一場毫無征兆的大清洗在夜幕掩護下展開,上百名官員被連夜緝拿,如此規(guī)模的雷霆行動,在這座帝都已是多年未見。
更令人心驚的是,有細心者發(fā)現(xiàn),這場清洗的對象,竟都與一年前蘇定方大將軍的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這個發(fā)現(xiàn)像野火般在暗處蔓延,引發(fā)了無數(shù)猜測與聯(lián)想。
偌大的神都城,被一層無形而沉重的陰霾籠罩,人人都在揣測這場風(fēng)暴背后的深意。
朝堂之上,更是人人自危。昨夜被帶走的官員中,最高已至從三品,正四品、從四品的官員更是不在少數(shù),每一個名字背后,都牽扯著一張龐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
寅時剛至,午門外已聚滿了等候上朝的官員。依照舊例,文官聚于右掖門,武官列于左掖門。
往昔此時,右掖門前總是冠蓋云集,朱紫滿眼。文官們掎裳連襼、談笑風(fēng)生,氣焰之盛,幾乎要將晨曦都染上幾分文墨氣息。而左掖門前,往往只有稀稀拉拉幾道身影,顯得格外冷清。
論及分量,更是天壤之別。文官集團以內(nèi)閣首輔黃千滸為首,文淵閣大學(xué)士等重臣簇擁左右,聲勢浩大。而武官這邊,僅有兵部尚書耿云旌與禁軍統(tǒng)帥南宮昰勉強支撐門面,勢單力薄,難以與根深蒂固的文官集團抗衡。
這也是一直以來武官在朝堂上話語權(quán)微弱的原因所在。昔日有蘇定方大將軍坐鎮(zhèn),尚能勉強維持平衡。自蘇將軍倒臺后,朝堂上便只剩一種聲音。更令人扼腕的是,兵部不少關(guān)鍵職位也陸續(xù)落入文官手中,如兵部右侍郎等重要位置。
或許是因為再無制衡,文官集團內(nèi)部也開始出現(xiàn)裂痕,各個派系明爭暗斗,其背后無不站著盤根錯節(jié)的世家門閥。
然而今日,右掖門前的景象卻大不相同。隊伍明顯稀疏了許多,許多熟悉的面孔一夜之間消失無蹤??諝庵袕浡环N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官員們個個面色凝重,連交談都壓低了聲音,仿佛生怕驚動什么。
就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一頂朱紅色官轎緩緩落地。
轎簾掀起,一位身著丹霄雀御服,繡著精致孔雀開屏嵌白鏡補子的老者躬身而出。他左頰上那塊深褐色老年斑,在清晨的燈火下顯得格外醒目。
“參見首輔大人!”一眾文官如同找到主心骨,紛紛上前行禮。
黃千滸只是微微頷首,對隊伍中少了許多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到最前方。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無波,仿佛昨夜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一直眉頭緊鎖的戶部尚書顧承均連忙迎上,正要開口,卻被黃千滸一個細微的手勢制止,只得悻悻退到一旁。
寅時三刻。
午門緩緩開啟,掌印司的林公公出現(xiàn)在門內(nèi)。他清了清嗓子,用特有的尖細嗓音宣告:“陛下偶染風(fēng)寒,今日朝會取消!”
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連黃千滸也微微瞇起眼睛,沉吟片刻后問道:“林公公,陛下昨日還好好的,為何突然病倒?”
“首輔大人說笑了,”林公公躬身賠笑,“奴才只是個傳話的,哪里知道這些?!?/p>
黃千滸目光微沉:“本閣有要事稟報,還請公公通稟一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