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掀動,下來的卻不是眾人預(yù)想中的黃千滸,而是其幼子黃英弘。
只見他錦衣華服,手持一柄泥金折扇,眉眼間盡是掩不住的倨傲。
緊隨其后的另一輛馬車上,吏部左侍郎安清呈的獨子安濟也快步走下,一路小跑至黃英弘身側(cè),姿態(tài)謙卑,宛如跟班。
黃英弘啪地一聲抖開扇面,步履從容地走向宋府大門,目光在門楣上那略顯陳舊的匾額上一掃而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誚。
“宋校理……”他嗓音拖長,刻意將‘校理’二字咬得極重,仿佛在咀嚼什么有趣的事物,“本公子不請自來,不會連杯壽酒都討不到吧?”
宋敬芝面色尚未變化,其侄女宋清歡已如蝶穿花般熱情地迎了上去,笑靨如花:“黃公子、安公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快請里面上坐!”
“清歡!”宋敬芝聲音陡然一沉,面覆寒霜,“是你請他們來的?”
宋清歡渾然未覺伯父語氣中的凜冽,反而帶著幾分炫耀,揚聲道:“是父親特意吩咐我去送的帖子!”
此言一出,宋敬芝臉色更是難看。
黃英弘將折扇輕搖,似笑非笑地追問:“哦?看來宋校理是不歡迎我等了?”
安濟立刻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幫腔:“黃公子,早聽聞宋家門檻高,等閑人入不得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吶!”
宋敬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怒意,神色恢復(fù)平靜,語氣卻是不卑不亢:“若二位是誠心為家父祝壽,宋家自當(dāng)以禮相待。若是存心攪擾,恕宋府廟小,容不下大佛!”
正說話間,又有賓客抵達,宋敬芝不再理會二人,與老管家一同轉(zhuǎn)身迎客,宋清歡則已殷勤地引著黃英弘與安濟步入府內(nèi)。
三人剛一踏入庭院,原本喧鬧的場面為之一靜。
諸多目光齊刷刷投射過來,驚疑、審視、不解……種種情緒在空氣中無聲交織。
誰人不知,黃首輔多年來對宋家明里暗里多有打壓?那安清呈更是首輔門下忠犬,指哪咬哪。如今這兩家的后輩竟聯(lián)袂出現(xiàn)在宋老爺子的壽宴上,此事實在耐人尋味。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在賓客間蔓延開來。
“這……宋家這是終于撐不住,要低頭了?”
“不像啊,你看宋家大郎方才那臉色……”
“莫非是黃閣老改變了心意,欲與宋家修好?”
“修好?怕是宴無好宴,來看戲的吧……”
各種猜測在人們心頭盤旋,原本喜慶的壽宴,無形中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緊張氛圍。
后院里,老管家步履匆匆,將前院情形低聲稟告了正在品茗的宋老爺子宋鶴年。
“胡鬧!”
只聽‘啪嚓’一聲脆響,宋鶴年手中的青瓷茶盞被狠狠摜在地上,頓時碎片四濺,溫?zé)岬牟铚珴姙⒁坏?,香氣氤氳而出?/p>
老爺子胸口劇烈起伏,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因憤怒而漲紅。
“老爺,您保重身子,莫要動氣??!”老管家連忙上前,一邊替他撫背順氣,一邊憂心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