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個人影正跌跌撞撞、魂飛魄散地在林間狂奔,仿佛身后有無數厲鬼在追趕。
這人正是僥幸逃脫的方振國。
昨晚,當韓靖的營地還在一片喧囂、渾然不覺死神將至時,方振國的心頭就一直縈繞著一種強烈的不安。
黑虎縱隊那神出鬼沒的戰(zhàn)術、精準得可怕的槍法、以及山田大隊慘敗的陰影,如同夢魘般糾纏著他。
他越想越怕,總覺得韓靖那盲目的自信會把所有人都帶進地獄。
于是,在夜色加深,營地里的賭博喧嘩聲達到頂峰時,他找了個“去外圍檢查哨位”的借口,悄悄離開了營地中心。
他并沒有真的去檢查什么哨位,而是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情況不對,他第一時間就開溜!絕不陪著韓靖這蠢貨一起送死!
果然,沒過多久,那如同地獄怒吼般的炮聲就撕裂了夜空!緊接著便是密集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槍聲和爆炸聲!
方振國躲在幾十米外的一處土坡后面,聽著營地方向傳來的凄厲慘叫和混亂槍聲,嚇得渾身篩糠,臉色慘白如紙。
他知道,完了!黑虎縱隊真的殺來了!而且比他想象的還要快,還要猛!
他不敢有絲毫停留,連滾帶爬地鉆進了旁邊漆黑的密林,辨認了一下大致方向,便朝著遠離戰(zhàn)場的西北方向,也就是禮縣的方向,開始了亡命奔逃。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崎嶇的山林間穿行。腳下的枯枝敗葉發(fā)出窸窣的聲響,林間偶爾傳來的夜梟啼鳴,都讓他心驚肉跳,以為是追兵趕到。
他摔了無數跤,衣服被荊棘劃得破破爛爛,臉上手上也全是血口子。
饑餓、恐懼、疲憊,輪番折磨著他的神經。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逃!逃回禮縣!逃離這片可怕的山林!
跑了多久,他已經記不清了。當他終于看到前方林木變得稀疏,隱約能望見土黃色的城墻輪廓時,他幾乎是憑著最后一絲意志力沖出了山林。
禮縣的城門就在眼前!
城門口站著幾個穿著灰色軍服、扛著老舊步槍的偽軍哨兵,正無精打采地靠著墻根聊天。
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狀若瘋癲的人影從山林里沖出來,他們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對方身上那雖然破爛、但依稀還能看出是副營長制服的軍裝。
“是方副營長!”一個眼尖的哨兵叫道。
“副營長!您這是怎么了?”幾個哨兵連忙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想要扶住他。
方振國看到熟悉的城門和軍裝,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于如同斷裂的琴弦般驟然松弛。
巨大的疲憊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便人事不省地栽倒在地。
“快!快把副營長抬進城里去!快去報告!”城門口頓時一陣忙亂。
幾個偽軍士兵手忙腳亂地將昏迷的方振國抬進了縣城。此刻的禮縣縣城,表面上還維持著平靜。
街道上行人稀少,店鋪大多關著門,偶爾能看到幾隊巡邏的偽軍士兵懶洋洋地走過,或者幾個趾高氣揚的腳盆顧問叼著煙卷,在翻譯的陪同下指指點點。整個縣城都籠罩在一種壓抑而沉悶的氣氛中。
方振國被抬到了縣衙后院的一間廂房里,這里原本是前清縣令的書房,現(xiàn)在被韓靖征用為臨時指揮部。
一個隨軍的郎中被叫來,簡單地給方振國處理了一下身上的皮外傷,又灌了些湯藥。
就在方振國昏睡不醒,城內偽軍還沉浸在虛假的平靜中時,林楚生率領的黑虎縱隊已經悄然抵達了禮縣城外南側的一處隱蔽丘陵地帶。
丘陵不高,但足以俯瞰數里外的禮縣城墻。林楚生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城防。
禮縣的城墻不算高大,但還算完整,城門樓上插著歪歪扭扭的五色旗和日章旗,隱約可見有哨兵在走動。
城墻垛口后面,似乎架設有幾挺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