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年:???
耳邊剛響起產(chǎn)婆那句帶著喜氣的“千金!”,他還沒來得及從新生兒的混沌中理出個頭緒,就被一雙粗糙的手裹進襁褓,匆匆抱進了隔壁房間。
眼前是晃眼的白,像蒙著層厚厚的棉絮,看不清周遭人影,卻能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艾草味里,混著另一種陌生的、屬于旁人的氣息——這屋里,不止一個人。
“好了,交給我吧?!?/p>
一道男聲自身側(cè)響起,低沉溫潤,帶著幾分熟悉的韻律。
顧斯年的意識猛地一震——這聲音,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幾乎每天都會在他耳邊響起,或讀《論語》,或念詩詞,是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他的“便宜爹”。
還沒等他在襁褓里做出任何反應(yīng),那男人便從懷中摸出個小巧的青瓷藥瓶,拔開塞子,徑直湊到他鼻子底下。
一股刺鼻的苦杏仁味瞬間鉆入鼻腔,帶著辛辣的穿透力,直沖天靈蓋。顧斯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想屏住呼吸,可新生兒的本能讓他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吸氣,那股異味便如附骨之疽般鉆進肺腑。
不過片刻,大腦便被濃重的混沌包裹,眼皮重得像墜了鉛,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他感覺自己被塞進一個狹窄的空間,硬邦邦的木壁硌著后背,隨后便是一陣劇烈的顛簸,像是被人提著走在崎嶇的路上。
時昏時醒間,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得移了位,不知過了多久,迷蒙中終于又捕捉到了說話聲。
“謝大人,您可算來了!”是個女聲,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尾音都在發(fā)顫。
“側(cè)妃娘娘那邊怎么樣了?”便宜爹的聲音里透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娘娘一直撐著等您呢,大人快些進去吧,還能再瞞片刻!”小丫鬟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那份慌亂。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像是有人在匆忙換衣服。
再之后,腳下的路平穩(wěn)了些,卻能遠遠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婦人慘叫聲,隨著腳步移動,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刺耳膜。
便宜爹跟在小丫鬟身后,一路疾行。
遇到巡邏的侍衛(wèi)盤問,小丫鬟便脆生生地回話:“這是給側(cè)妃娘娘送催生湯的小太監(jiān),娘娘正疼得緊呢!”
對方瞥了眼便宜爹身上那身灰撲撲的太監(jiān)服,沒再多問,兩人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鉆進了產(chǎn)房。
屋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那陣慘叫聲還在持續(xù),卻明顯帶著幾分刻意的夸張。
就在這時,一道虛弱卻清亮的女聲夾雜在其中響起,帶著濃濃的委屈與依賴:“長青哥哥,你可算來了……”
長青?
謝大人?
謝長青!
顧斯年的意識猛地一激靈——這便宜爹,竟然是書里女主的養(yǎng)父,謝長青!
謝長青快步走到床邊,身上那身不合身的太監(jiān)服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
床上躺著的女子身著素色寢衣,烏黑的發(fā)絲被汗水浸透,凌亂地貼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唇瓣干裂,看起來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她身側(cè)的錦被里,裹著一個小小的、一動不動的嬰兒,像是睡著了。
而不遠處,一個婢女正捂著肚子,時不時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叫,顯然是在替床上的人掩飾早已生產(chǎn)完畢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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