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
伊莎ベ拉重復著這個詞。她的世界觀,她家族世代傳承的職責,她身為大審判官的驕傲,在這一刻,被這個詞徹底擊碎。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在執(zhí)行正義,在守護純凈。
到頭來,她和她的家族,才是這個巨大監(jiān)牢里,最忠誠的獄卒。
而那個被他們定義為“墮落者”的圣徒,才是唯一的革命者。
她身體晃動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
長久以來支撐著她的信念,那根名為“奧古斯都的榮耀”的支柱,出現(xiàn)了第一道裂痕。
地底四層,數(shù)百個維生容器內(nèi),那些微弱的金色光點,在死寂中持續(xù)了整整三分鐘。隨后,最靠近中央通道的一個容器里,一個枯槁的老人,他的手指,輕微地動了一下。
這個動作,引發(fā)了連鎖反應。
一個接一個,那些被視作耗材的“守門人”后裔,從長達數(shù)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沉睡中,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他們看到的不是圣光,不是神跡,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以及站在他身后,身體僵硬的大審判官伊莎貝拉。
“你……是誰……”
最先蘇醒的老人,用幾乎聽不清的氣音發(fā)問。他的喉嚨太久沒有使用,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蕭明初轉(zhuǎn)過身。
“一個受勞倫斯所托,來解放你們的人?!?/p>
解放。
這個詞,讓所有蘇醒者渾濁的眼球里,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們看向伊莎貝拉,這個奧古斯都家族的后裔,這個幾百年來看管他們的獄卒。
伊莎貝拉感受到了那些視線。不是仇恨,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死水般的平靜。這種平靜,比任何激烈的控訴都讓她窒息。
“胡說八道!”她終于從崩潰的邊緣找回了自己的職責,“是這個異端摧毀了封印,釋放了不潔之物!勞倫斯圣徒為了彌補他的罪過,犧牲了自己!你們……”
“我們感受到了?!崩先舜驍嗔怂K念^顱無力地靠在容器內(nèi)壁,但他說的話卻異常清晰,“我們感受到了勞倫斯的‘歸還’。他沒有犧牲,他只是回家了?!?/p>
“而你,”老人的頭轉(zhuǎn)向蕭明初,“你的身上,有‘鑰匙’的權(quán)限。勞倫斯把‘圣枷’給了你?!?/p>
蕭明初沒有否認。他接受權(quán)限的那一刻,就與這里的所有人建立了某種聯(lián)系。
“你們自由了?!笔捗鞒跣妫澳銈兛梢赃x擇離開,或者留在這里,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自由?”老人發(fā)出一聲干枯的笑,“我們這副身軀,連爬出這個罐子都做不到。我們的世界,只剩下這個地下監(jiān)牢。你要我們?nèi)ツ睦铮俊?/p>
“去地面,重建你們的世界。”
“用什么重建?用我們被抽干的骨頭嗎?”老人反問。
蕭明-初沉默了片刻。
“用我的庇護?!?/p>
這四個字,讓整個空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連伊莎貝拉都停止了她無力的辯駁,用一種看待瘋子的表情看著蕭明初。庇護“守門人”?這意味著與整個圣城,與延續(xù)了千年的信仰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