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月光被百年古柏的枝葉切碎,灑在湘西祖祠的青石板上,像一地碎銀。祠堂周圍的空氣冷得像冰,連蟲鳴都消失了,只有巡邏弟子的腳步聲在林間回蕩,踩過枯葉發(fā)出“咔嚓”輕響,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的鼓點。
肖天機蹲在古柏的樹洞里,陰眼透過枝葉縫隙掃向祠堂。圍墻是青灰色的條石砌成,墻頭插著帶刺的荊棘,荊棘間纏著黑色的絲線——是陰山派的“絆魂絲”,沾到就會被纏上陰氣,在巡邏弟子的鈴鐺里顯影。墻內(nèi)每隔三丈就有個黑影晃動,兩人一組,一人舉著骨幡,一人搖著青銅鈴,鈴音沉悶,顯然是用來警示的“示警鈴”。
“至少有二十人,分四隊巡邏,每炷香換一次崗?!绷志艤Y的聲音從旁邊的樹杈上傳來,他趴在橫枝上,桃木劍壓在身下,衣袂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東南角的荊棘最密,但那里的石縫寬,能容一人鉆進(jìn)去?!?/p>
“不行?!毙ぬ鞕C搖頭,指尖指向東南角,“絆魂絲在那織得最密,還有‘窺陰鏡’——你看墻頭上那塊凸出來的黑石,能照出斂氣陣的影子?!?/p>
趙青蹲在樹根后,正用符筆在地上畫祠堂的草圖,聞言把筆一摔:“這幫孫子,防得比皇宮還嚴(yán)!要不我用‘轟天雷’炸個口子?”
“胡鬧?!卞X明按住他的手,指著草圖上的一道細(xì)線,“巖峰說的排水渠在祠堂后方,順著這條溝走,能通到后墻的暗口。渠水是活水,能沖散我們的氣息,絆魂絲和窺陰鏡都查不到。”
巖峰點頭,從懷里摸出個小竹筒,倒出些墨綠色的粉末:“這是‘匿蹤粉’,混著渠水灑在身上,能蓋住生人氣味,連守渠蠱都不會察覺。只是渠壁濕滑,得小心腳下的苔蘚。”
雪璃從肖天機肩頭躍下,竄到排水渠入口處,對著里面嗅了嗅,回頭對著肖天機低吼兩聲,琥珀色的眼珠里沒有警示——說明渠內(nèi)暫時安全。
“就走排水渠。”肖天機拍板,陰眼最后掃過祠堂正門,那里的兩尊鎮(zhèn)墓獸石像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石像的眼珠似乎動了一下,“林師兄帶錢明和趙青先走,我和巖峰斷后,雪璃探路。記住,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停,到后墻暗口匯合。”
林九淵點頭,率先滑下樹,足尖點在渠邊的濕泥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錢明緊隨其后,七枚銅錢在掌心一轉(zhuǎn),布下“斂氣陣”,將三人的氣息壓在地面三寸內(nèi),連月光都照不出影子。趙青把符筆別在腰間,抓著渠壁的雜草往下爬,動作雖糙,卻也穩(wěn)當(dāng)。
肖天機等他們走出三丈遠(yuǎn),才對巖峰使了個眼色。巖峰將匿蹤粉撒在兩人身上,粉末遇水化作一層淡綠色的薄膜,散發(fā)出類似水草的腥氣。肖天機則摸出青銅令牌,令牌上的符文在夜風(fēng)中微微發(fā)亮,與祠堂的守靈陣產(chǎn)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讓周圍的陰氣暫時繞著他們走。
排水渠比想象中窄,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渠水沒過腳踝,冰涼刺骨,水底的碎石硌得腳生疼。渠壁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稍不留神就會打滑。雪璃在前面開路,時不時停下用爪子扒開漂浮的敗葉,露出下面的暗礁——那是陷阱的觸發(fā)點,被陰山派用偽裝的水草蓋住了。
“小心腳下。”肖天機低聲提醒,陰眼看到前方五步遠(yuǎn)的苔蘚下,有塊石板比周圍略薄,石板邊緣連著細(xì)如發(fā)絲的銅線,顯然是機關(guān)的引線。他彎腰撿起塊碎石,精準(zhǔn)地砸在石板旁的泥里,石板微微一動,卻沒觸發(fā)機關(guān)——引線被碎石卡住了。
巖峰看得咋舌,低聲道:“陰山派的‘絆馬索’,觸發(fā)了會從渠頂?shù)羰曳?,雖然傷不了人,卻能在身上留下白痕,一眼就能認(rèn)出是外人?!?/p>
兩人繼續(xù)往前挪,渠水漸漸變深,沒過小腿。祠堂的后墻越來越近,能看到墻根處有個半掩在雜草里的暗口,口徑約兩尺寬,正是排水渠的出口。肖天機松了口氣,剛要示意雪璃去探查,身后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緊接著是趙青的低罵:“媽的!”
肖天機心里一沉,猛地回頭——只見趙青踩在一塊松動的石板上,石板翻轉(zhuǎn),露出下面的銅鈴,鈴舌被細(xì)線牽著,此刻正發(fā)出“叮鈴鈴”的脆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糟了!是‘響鈴陷阱’!”錢明的聲音帶著驚慌,“他們聽到了!”
果然,祠堂后方的林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陰山派弟子的怒喝:“什么人?!”“在那邊!排水渠!”
肖天機當(dāng)機立斷:“林師兄帶他們進(jìn)暗口!我和巖峰擋住!”他反手將青銅令牌塞給林九淵,“拿著這個,去前殿找鎮(zhèn)骨碑,我們隨后就到!”
林九淵沒有猶豫,抓過令牌對趙青和錢明低喝:“走!”三人迅速沖向暗口,趙青一邊跑一邊摸出爆符,回頭對著追來的方向扔了過去,符紙在空中炸開,暫時擋住了視線。
肖天機和巖峰則轉(zhuǎn)身迎向追兵。巖峰將蛇頭拐杖頓在渠底,杖頭的蛇眼射出紅光,渠水突然翻涌起來,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水箭,射向最前面的兩名弟子。那兩人猝不及防,被水箭射中面門,慘叫著后退。
肖天機的桃木劍則燃起幽藍(lán)的陰火,劍氣橫掃,將渠壁上的苔蘚劈成碎片,碎片混合著泥水飛濺,擋住了后續(xù)弟子的視線?!把┝В退麄?!”他低喝一聲,小家伙立刻會意,如一道白光竄向暗口,在入口處留下幾道抓痕——那是給林九淵的信號,說明后面安全。
“抓住他們!青銅大人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追兵中有人喊道,骨幡一揮,幡面飛出無數(shù)黑色的細(xì)線,纏向肖天機的腳踝。
肖天機縱身躍起,踩著渠壁的石縫往上爬,同時反手一劍,將細(xì)線劈斷:“巖峰,撤!”
巖峰點頭,蛇頭拐杖再次點地,渠水突然暴漲,形成一道水墻,暫時攔住了追兵。兩人借著水墻掩護(hù),迅速沖向暗口,身后傳來弟子們破墻的怒喝和骨幡揮動的風(fēng)聲。
鉆進(jìn)暗口的瞬間,肖天機回頭望了一眼——祠堂的后墻下,已有七八名弟子沖破水墻,正舉著骨刃追來,最前面那人的腰間,掛著塊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陰”字,與之前在守骨洞見到的一模一樣。
暗口內(nèi)漆黑一片,只能聽到前方傳來林九淵等人的腳步聲。肖天機握緊桃木劍,感受著懷里黃泉骨碎片的悸動——他們終于靠近祠堂了,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