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閣內(nèi),鶴虞褪下半邊衣衫,露出左肩那道猙獰的劍傷。
傷口不算太深,但皮肉外翻,血流不止,看著頗為嚇人。
她取來清水,正準(zhǔn)備清洗傷口,盆中水面倒映出她此刻的面容。
水波晃動間,那張平凡無奇的臉?biāo)坪跤行┠:?,隱約透出幾分她原本清麗輪廓的影子。
鶴虞心中一驚,果然,換顏丹的效力正在逐漸消退。
想必是連日來的戰(zhàn)斗消耗過大,加之方才受傷氣血翻涌,加速了藥力的流失。
她不敢怠慢,立刻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新的換顏丹服下。
丹藥入腹,一股清涼之氣流轉(zhuǎn)開來,面部骨骼和肌膚傳來細微的調(diào)整感,水盆倒影中那張臉再次穩(wěn)定下來,恢復(fù)了“賀羽”的容貌。
剛松了口氣,門外便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隨即是岳萋萋那故作柔婉的聲音:“賀羽師妹,可在房中?師尊命我送些傷藥過來。”
鶴虞眸光一冷,迅速拉好衣衫,遮住傷口,語氣平淡:“岳師姐請進?!?/p>
岳萋萋推門而入,手中托著一個精致的玉盤,上面放著幾個藥瓶。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淡紫衣裙,只是臉色比早晨見到時更加蒼白,行走間氣息也略顯虛浮,顯然昨夜傷勢不輕。
但她臉上卻掛著無懈可擊的溫婉笑容,目光落在鶴虞肩頭隱約的血跡上,關(guān)切道:“師妹傷勢如何?師尊特意吩咐了,這是宗門最好的金瘡藥和凝碧丹,對內(nèi)傷外傷皆有奇效。”
“有勞莊掌門和岳師姐費心?!柄Q虞并未去接藥盤,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岳萋萋將藥盤放在桌上,并未立刻離開,反而在桌旁坐了下來,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輕輕啜飲一口,姿態(tài)優(yōu)雅,仿佛真是來探望傷者的好友。
“馮仙兒那個蠢貨,”她忽然開口,語氣輕蔑,與平日里和馮仙兒姐妹情深的模樣判若兩人,“拔得頭籌一事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非她爹是馮長老,就憑她那點資質(zhì)和蠢鈍如豬的腦子,也配在我面前晃悠?”
鶴虞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并未接話。
岳萋萋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怎么?覺得我表里不一?很驚訝?”
她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仙門之中,不都是如此嗎?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她馮仙兒巴結(jié)我,不過是因為我是師尊的關(guān)門弟子,能給她和她爹帶來好處。我搭理她,也不過是需要她這條聽話的狗,幫我做些我不便出面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各得其所。”
說到此,她不由得自嘲一笑:“就連我也是?!?/p>
她的言語直白而刻薄,將仙門中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撕得粉碎,露出底下赤裸裸的利益交換。
“所以啊,我是真的很羨慕?!痹垒螺略掍h一轉(zhuǎn),目光銳利地看向鶴虞,那溫婉的假面終于徹底剝落,露出底下冰冷的妒恨和了然,“我很羨慕玉京山上那位鶴虞長老。就算當(dāng)年人人喊打又如何,如今還不是人人緬懷,就連被她一劍捅入心窩的師弟,如今也為她終日沉迷于午夜夢回?!?/p>
“大家都說,我很像她,可我不想成為她?!痹垒螺碌难凵癃q如淬了寒冰一般,“你覺得,是你更像她,還是我?”
鶴虞心中一震,面上卻依舊平靜:“岳師姐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聽不懂?”岳萋萋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鶴虞,聲音壓低,帶著蛇信般的嘶嘶聲,“你以為你仗著一張相似的臉勾引了別人,如今換了張臉,就能瞞過所有人?我倒是想是知道,你到底是有什么能讓陸師兄和祁無咎都另眼相看的本事!總不能你是鶴虞借尸還魂,又或者是奪舍重生?!”
她死死盯著鶴虞的眼睛,仿佛想從中找出驚慌失措,但鶴虞只是平靜地回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