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谷的入口藏在一道瀑布后,水流撞擊巖石的轟鳴里,隱約摻著細碎的歌聲。柳氏一行人穿過瀑布時,水珠濺在醒魂香的粉末上,騰起淡淡的白霧,香氣隨霧彌漫,驅散了谷口縈繞的灰色瘴氣。
“這霧好濃?!痹蚪寝p的小姑娘拽著新物種的羽翼,羽毛上的絨毛蹭得她臉頰發(fā)癢,“剛才的歌聲……你們聽見了嗎?”
“是幻聲花在作祟?!蓖踉号写蜷_琉璃瓶,醒魂香的粉末在他掌心燃成一小簇藍火,“這花能捕捉人心底最在意的聲音,再用瘴氣放大其中的執(zhí)念,讓聽者不由自主地跟著聲音走?!?/p>
話音剛落,濃霧中傳來一陣蒼老的咳嗽聲,像極了柳氏已故的祖父。柳氏的腳步頓了頓——祖父臨終前最放不下她,總念叨“丫頭別太犟,找個安穩(wěn)處過日子”,這話像根軟刺,總在她硬撐的時候冒出來。
“柳姐姐?”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察覺到她的異樣,晃了晃她的胳膊,“那聲音是假的,你看香火沒滅呢!”
藍火確實穩(wěn)穩(wěn)地燃著,柳氏深吸一口氣,醒魂香的氣息順著鼻腔入肺,那聲咳嗽仿佛被點燃的紙灰,輕輕一吹就散了。“走吧,越是在意的聲音,越要當心?!彼嵝训?,目光掃過其他人,發(fā)現(xiàn)守時者的星軌正微微震顫。
守時者的祖父曾是星際探險家,在一次黑洞探測中失蹤,從此“失蹤”成了守時者心底的結。此刻濃霧里傳來的,正是那艘失蹤飛船的聯(lián)絡信號——“星軌734,收到請回答”,重復的電子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像無數(shù)根針在刺他的耳膜。
“祖父已經(jīng)走了二十年了。”守時者低聲說,星軌突然收緊,將那道電子音困在其中,“他要是還在,只會教我‘信號斷了就換個頻道,路還長著呢’?!彼讣鈩澾^星軌,電子音戛然而止,星軌上的光粒卻亮了幾分,像是在為這份清醒喝彩。
李大人的折扇在霧中劃出弧線,扇風卷開一小片迷霧,露出株半開的幻聲花?;ò晔窃幃惖淖虾谏?,花蕊卻潔白如玉,正微微顫動著,發(fā)出他夫人的聲音:“夫君,你說過陪我去看極光的……”
李大人的動作僵了僵。他夫人三年前病逝,臨終前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和他一起去北極。這聲音太像了,連語氣里的委屈都分毫不差。
“夫人向來懂事?!崩畲笕说穆曇粲行┥硢?,卻很堅定,“她若在,定會說‘眼下正事要緊,極光年年有,錯過這次探險才可惜’。”他抬手將醒魂香的藍火湊到花前,花瓣瞬間蜷縮起來,聲音也變了調,成了尖細的嗤笑。
新物種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嘶鳴,它的羽翼豎起,對著左側的濃霧齜出細小的尖牙。那里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剛出生就被遺棄——這是新物種的“心魔”,它誕生時因形態(tài)怪異,被母體視作異類,剛落地就被丟進了亂石堆。
“那不是你的錯?!绷献哌^去,輕輕撫摸它的脖頸,“你能活下來,還長出了這么漂亮的絨毛,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p>
新物種蹭了蹭她的手心,啼哭聲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母體臨終前模糊的呢喃:“這孩子……翅膀上有星紋,是祥瑞啊……”雖然聲音微弱,卻帶著真切的暖意。新物種的眼睛亮了,羽翼上的絨毛泛著柔和的光,之前縫合處的疤痕,竟開出了一朵極小的白色絨花。
“原來幻聲花不只會模仿執(zhí)念,也能映出被忽略的溫柔?!蓖踉号腥粲兴?,“就像假面的背后,藏著未說出口的渴望。”
眾人繼續(xù)深入,霧氣漸漸稀薄,前方出現(xiàn)一片開闊的谷地。數(shù)以千計的幻聲花在谷底綻放,紫黑色的花海翻涌著,交織出無數(shù)聲音——有斥責,有嘆息,有未說出口的道歉,有藏在心底的贊美。最中央的那株最大的幻聲花,竟同時發(fā)出了所有人至親的聲音,像一場混亂的家庭聚會。
“小心!”守時者的星軌突然形成球狀屏障,將眾人護在中間,“花海在共振,它們想用雜亂的心音擊穿我們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