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是個苦命的孩子,五歲沒了爹娘,自那以后,便受到可怕的詛咒,與常人接觸一久,往往會導(dǎo)致別人雙目失明。
正因如此,旁人見她,唯恐避之不及,視之為災(zāi)星,對于一些冷眼和嘲笑,她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然而今天,這說書人卻是對自己格外親切喜歡,還開口要收自己為義女。
芍藥極少經(jīng)歷這樣的關(guān)懷,心里說不出的溫暖和歡心,竟一時昏了頭,迷迷糊糊跟在說書人身后走著,沿著街巷之間七拐八拐,最終停在兩扇巨大的朱漆大門前。
芍藥抬眼看去,只看見兩頭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坐臥在大門兩側(cè),高大,威猛,讓人心生敬畏。
目光掃過石獅子,向朱漆大門內(nèi)看去,又看見大廳里放置著一座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有一幅畫,繪的是“海水朝日”圖:碧藍(lán)的海波蕩漾,海波之上,是一輪光芒萬丈的紅日。
圖的兩側(cè)有兩幅對聯(lián),芍藥指著對聯(lián)上的字跡,念出聲來:“清如海水,明似日月?!?/p>
說書人聽了,向芍藥微微點(diǎn)頭,似自言自語地感慨著:“清如海水,明似日月。短短八個字,古往今來,能把它寫在紙上的人多如牛毛,可能把它記在心里的,卻寥寥無幾。”
感慨罷,說書人領(lǐng)著芍藥,一路穿過屏風(fēng),穿過院落,進(jìn)入大堂。
大堂的陳設(shè)很復(fù)雜,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高懸在上的巨大牌匾,上書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牌匾之下,是一幅“跨海麒麟”圖,圖前有一案一椅,案上陳設(shè)有驚堂木一塊、令箭數(shù)支,插在箭筒里、山字形筆架一個,上有一紅一黑兩根筆、硯臺一方。另外,桌案兩個還有木牌兩個,上書“回避”、“肅靜”字樣。
芍藥雖年紀(jì)小,卻也認(rèn)得這些陳設(shè),心里思忖著:這分明是一座官府,說書的伯伯怎么可能住在這里?
看到芍藥有些猶豫,偽裝成說書人的御史于文正以為她被這氣勢嚇住了,溫聲細(xì)語地開口安撫道:“小姑娘莫怕,伯伯只是暫住在這官府……”
話未說完,卻見一個仆役急促地跑了過來,說:“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夫人剛剛找到這里來,已等了你多時了?!?/p>
于文正一聽這話,當(dāng)即吩咐仆役阿福先將芍藥引至偏房休息,囑咐一番,大抵是好生照顧芍藥云云,又跟芍藥說了幾句,要她稍稍等待,安心休息,隨后便撩起長袍,匆匆忙忙向后堂奔去。
于文正一到后堂,一眼便瞧見一個女人站在堂中,來回的踱著步子,似在等他回來。
這女人叫做穆瓊英,是于文正明媒正娶的妻子,當(dāng)年于文正寒窗苦讀之時,便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此刻,穆瓊英的行李包裹放在腳下,鬢發(fā)染塵,雙臉被塞北的寒風(fēng)凍的蠟黃,顯得風(fēng)塵仆仆,見到他,喊了聲:“文正……”
淚水竟先撲簌簌落下,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于文正當(dāng)下一陣心疼,三兩步奔過去,握緊妻子凍得通紅的手,心疼道:“瓊英,苦了你了。塞北乃苦寒之地,你又何必跟來?!?/p>
穆瓊英聽到這話,淚水更加止不住,口中更是解釋不停:“我就是不放心阿福照顧你,都說塞北苦寒,你獨(dú)自在這種地方,身邊哪能沒個體己人?我不管苦不苦,反正你在哪,家就在哪。”
“好了好了,”于文正聽著這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順手輕輕拂去妻子臉上的淚水,說:“都老夫老妻了,哭個什么勁頭,讓人看了笑話?!?/p>
說著話,又讓妻子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去打了一盆熱水,蹲在妻子面前,親手給她脫去鞋襪,道:“夫人一路勞頓,今天我當(dāng)個下人,為夫人泡泡腳,解解乏。可惜初來乍到,也沒個地方安家,只能委屈夫人,和我一起寄宿在這官府衙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