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寧一眼不眨直勾勾地注視著黃岫,直到將她看的眼簾低垂才開口:“你的一句幫忙就要搭上我阿耶的清譽,給他扣上污名,黃岫,在你眼中兩家的情分就是這么用的?”
黃岫兩手交疊,眼睫微顫,唇角動了幾次才扯出一個笑容,小聲賠著不是:“阿寧,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別生氣。我尋過來,就是念著兩家的情分,你我的手帕之誼,想將我阿耶的事和你詳細地說一遍?!?/p>
她停頓下來,等了一會兒,見溫清寧沒有接話的意思,藏在內側的手指緊握,蓄甲扣進掌心,努力維持著面上的笑容再次開口,“我阿耶手上確實有一本名叫《斷案龜鏡》的書,那書他常常拿在手中品讀,也會在上面做些注解,看得高興時,還會忍不住贊一句‘不愧是重載兄。’”
溫清寧聽到她提起父親的字,眉頭往下壓了壓。
一直盯著她的黃岫目光閃爍。
她抬手撫摸幼弟的發(fā)頂,柔聲問道,“屹兒也見過聽過,對嗎?”
黃屹正要開口,感受到頭頂微微壓了兩下,與黃岫對視后,想起來前的叮囑,輕輕點了點頭。
黃岫緊張的眼神一松,面上添了幾分坦蕩:“阿寧你是了解屹兒的,他從不說謊,所以那書真是溫世伯送給阿耶的?!?/p>
溫清寧轉頭看向黃屹,過了好一會兒才將眼神移回黃岫身上,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我不了解,上次見他時,他還未到牙牙學語的年紀,穿著開襠褲摔了個狗吃屎。而他摔倒的原因,是因為他拿著一把小木劍要戳我的眼睛,我躲開了?!?/p>
黃岫被噎了一下,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么,過了半晌訕訕道:“他那時還小?!?/p>
黃屹大吃一驚,先是看了看自家阿姐,接著扭頭瞪向揭自己短處的女子,漲紅著一張臉,又羞又怒。
十來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淘氣又愛面子的年紀,對這樣的男孩,溫清寧沒少接觸,自然也知道該往哪戳。
感受到黃屹的怒視,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看過去,語調沒有一絲起伏,一字一句地說道:“開襠褲,狗吃屎。”
黃屹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就像一只炸毛的小貓,轉身對著黃岫就是一爪子:“我說我不來,你偏讓我來,你等著!我要回去告訴阿娘!”喊完一頭沖了出去。
旁邊跟著的下仆立即追了出去,口中不停地喚著“小郎君,小郎君慢點!”
黃岫捂著被打痛的肩膀,難堪的同時又稍稍松了口氣,轉頭間不期然對上溫清寧審視的目光,臉上浮現(xiàn)一絲慌亂,找補道,“屹兒年紀小,被阿娘寵壞了。但他性子不壞,讀書習字從早坐到晚,一點怨言都沒有?!?/p>
溫清寧倒了兩杯茶,端起一杯慢悠悠地吃了一口,待對面之人說完才悠悠道:“見微知著,一個人如何我是從來不聽別人說的……為什么一定要揪著我阿耶不放?”話音一轉問道。
黃岫低頭看到被送到自己面前滿到杯沿的茶水,愣了一瞬:“怎么是揪著不放?那書就是溫世伯送的,屹兒也可以作證,小孩子從來都不會說謊的!”
“你說錯了,孩子在學會說話沒多久就會撒謊?!睖厍鍖幏畔虏璞?,起身俯視,“還是那句話,拿出證據(jù),驛站的記錄,你口中的書籍,或者你可以請圣人親自的裁定。”
前者是實,后者是勢。
盡管在溫清寧看來,哪怕她阿耶真的給了那樣一本書,又能怎么樣?
她阿耶都沒了三年了,不是三個月,更不是三天,為何不早發(fā)難?不就是欺她孤女一個,欺她阿耶無法為自己辯駁嗎?
然而這個事,她不想和黃岫掰扯,和丁掌柜打了聲招呼后提步回了房間。
丁掌柜看了眼天色,走上前提醒道:“小娘子,馬上要宵禁了,還是趕緊回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