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一個頭戴海石榴花的女子席地坐在桌案旁,她一只手撐著下巴,一只手舉著酒杯,望著對面趴著的老者。
老者身著官服,身后立著數(shù)名男子,這些男子上方有垂落的帳幔,帳幔的長度正好將他們的頭顱遮掩。
“侯爺看這幾名男子像不像是沒有頭顱的人?”
溫清寧的話在沈鈞行旁側(cè)響起,驚得他眉心一跳。
“我雖然畫技不好,但也能看得出這作畫之人是個極在意細節(jié)的。”溫清寧伸手在配圖上點了幾處,“這些衣裙的褶皺、發(fā)上的簪花,畫的格外細致,尤其是這個女子頭上的花朵,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一朵海石榴……這畫中之人的站位應該大有深意。”
沈鈞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跟著把視線移向帶著海石榴的女子一側(cè)——在她身后立著許多女子,而這些女子俱都仰頭看向斜上側(cè),那里畫著數(shù)個仙女。
詭異的是這些仙女全都沒有臉,但看畫的人只要注意到她們,就能感覺到她們正望著那些被頭顱遮掩的男子。
沈鈞行一言不發(fā),手指輕輕敲點話本。
他思謀良久,正色道:“回到長安后,我會想辦法將此案的主審權(quán)要過來,左右要借此查當年舊事,便順手把這些命案的始末查個清楚明白?!?/p>
沈鈞行雖然用的是順手二字,可溫清寧卻明白,他是為了那些曾經(jīng)的苦主。
向元和帝爭取此案的主審權(quán)對他而言弊大于利,有長安去年的幾個案子在前,加之陳無諱回宮,極有可能讓他落下排除異己的嫌疑。
當下最好的做法其實是借著秘密敕使的身份,隱在暗處一面趁機搜集自己需要的消息、證據(jù),一面靜觀其變,必要時再推波助瀾,達到利益最大化。
這些案子最后不論牽出來誰,對于隱在暗處的沈鈞行和陳無諱來說都只有好處,畢竟那些人與他們都不是同一陣營的。
連她都能看懂的局勢走向,溫清寧不信沈鈞行看不出來,可他仍選擇親自下場,為的不過是想還那些苦主一個公道。
這些案子若由刑部主理,恐怕得到“公道”的只會有姚少微、左歸朋和施子春三人。
溫清寧側(cè)首望向沈鈞行,唇角微彎:“愿與侯爺共進退。這一回,我不收工錢?!?/p>
沈鈞行眸光一顫,忽地心跳加速:“妙音婢,我……”
“主人,前面便是臨汝驛,咱們可要停下住上一夜?”平安的聲音隔著車簾傳了進來。
沈鈞行的話被打斷,心下嘆息:平安可真會挑時機。
他張了張嘴:“過了臨汝驛往前五里有幾戶人家,去那院門掛了桃符的人家停一停?!狈愿劳?,轉(zhuǎn)頭對溫清寧解釋道,“這種多是附近村子里活不下去的寡婦出來掙些養(yǎng)家糊口的錢,接待的多是來往行商,旅人。我讓人幫忙送個人,與他約了在此地碰頭,那掛了桃符的女子是他舊相識?!?/p>
說完,似乎是怕溫清寧誤會,忙又補了一句:“我從未尋過這些女子。”
溫清寧抿嘴淺笑:“我信侯爺說的話?!?/p>
沈鈞行見她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高興之余又有些心塞,高興她的信任,心塞她怎么不多問兩句。
小半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了沈鈞行說的那戶人家。
他下了車,先是敲了三下木門,接著揚聲道:“布販馮匹,來取前日落下的一箱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