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阿婆嘴上說著慶幸的話,可整個人卻不受控制的哭了起來。
“后來,宮里來的貴人當(dāng)著所有下人的面,打了宋姨娘板子。勞正管家和夫人身邊的婢女被當(dāng)眾打死,夫人也被英國公府接了回去。英國公賞了我們一些錢讓我們離開長安,越遠(yuǎn)越好?!?/p>
賀阿婆越說越激動,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幾乎嚎啕大哭。
“我后悔啊,我當(dāng)時要是聽了鄭國公的話走遠(yuǎn)點,跑去邊地是不是就不會有后面的事了!”
溫清寧心里一咯噔:“你們被報復(fù)了?”
賀阿婆垂淚點頭:“我們搬去了戶縣,我找個酒樓做洗碗工,還送我兒去當(dāng)?shù)氐膶W(xué)堂讀書。我以為所有的事情都結(jié)束了,可是我兒子不見了。我找遍整個戶縣,也去報了官,都尋不到人。
“當(dāng)時我還以為我兒子是被人販子拐走了,直到三天后,他被送回來了。人雖然活著,可他手腳都被打斷了,連話也不會說了,送他回來的人說這就是我們多管閑事的下場。
“好在我們還有錢,我尋了好多大夫,好不容易才把我兒的手腳接上,可就算接上他往后也不能用力,甚至連筆都握不住。可沒等我兒子養(yǎng)好傷,縣廨的差役又來抓人,說我們是盜竊主家財物的逃奴。我知道,要是被抓回去,我們母子倆都不一定能活,就逃了。
“為了不再被找到,我們干脆去別人家里做下人,然后跟著侯相一家又回了長安。可因為在后宅,一直都沒被發(fā)現(xiàn),過了幾年安穩(wěn)日子。”
沈鈞行臉色冷的嚇人,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溫清寧看了他一眼,接著問道:“可還有別的事情?”
賀阿婆搖搖頭:“沒有了?!?/p>
溫清寧問道:“你沒想過再去尋夫人或者英國公府幫忙嗎?”
賀阿婆沉吟道:“想過,可我們什么身份,人家給過錢了,我既然接了錢,那兩方的恩情也就了了。而且,我聽侯相府里的人議論過安陸侯府的事,知道那里還是宋姨娘當(dāng)家后,就徹底歇了心思。”
溫清寧又問:“可還有遺漏?”
賀阿婆再次搖頭。
溫清寧轉(zhuǎn)頭看向沈鈞行,見他依舊閉著眼睛,攥緊的拳頭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發(fā)白。
她無聲的揮揮手,廖炳便扶著哭泣的賀阿婆離開。
沈鈞行正沉浸在無聲的憤怒中,忽然感覺手背上一暖,睜開眼看到一雙手抱著自己的手。
他張嘴想說出什么,可出口的聲音仿佛吞了被沙礫磨損了一般。
“我記憶中,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活潑的性子,我甚至都沒有看她笑過。她也不愛說話,即使不得不開口,也都是沉悶的聲音。她也沒有為任何求過情,即使是我,我因為闖禍被打的時候她也只是站在廊下看著。我……”
沈鈞行赤紅著眼睛,語無倫次:“如果沒有我,她是不是可以離府別居?她過的那么不好,我幼年竟然還幻想得到沈檀的疼愛!我……”
溫清寧柔聲打斷:“侯爺,他們是圣人賜婚,當(dāng)時的英國公都無能為力,更何況只是幼童的你?!?/p>
她手上微微用力,把粗糙的大手包的更緊些。
“我們無法回到過去,只能著眼于當(dāng)下,而當(dāng)下就是查清她的委屈、冤屈甚至死因,還她公道,還她自在?!?/p>
沈鈞行沒有說話,只是抽出自己的手,反抱住她的手。
那日之后,溫清寧和沈鈞行明面上準(zhǔn)備著婚事,暗地里著手查探舊事。
八月初三,隨著晨鼓最后一槌落下,溫府大門迎著朝陽打開,府中的小廝拿著掃帚、水桶開始清掃門外的街道。
灑水揮帚,濕透的塵土被徹底掃走,露出濕亮的街面。
平安大聲吩咐:“除了街面,兩側(cè)的排水渠,角落里的積灰都收拾干凈!手腳麻利點,不要誤了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