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9章 初涉音獄（第1頁）

三人整理好行囊，再次踏上前往玄冰煉獄的路。雪地上留下三串深淺不一的腳印，阿風(fēng)的腳印最深，帶著沉穩(wěn)的力量；阿雪的腳印次之，步幅均勻，透著堅韌；年輕的冰谷遺族的腳印最淺，卻異常堅定，每一步都踩得很實。很快，新的雪粒落下，將這些腳印一點點覆蓋，但他們前行的方向，卻從未改變。

他們的步伐，比之前更加堅定。蝕魂霧的幻境沒能阻擋他們，那么玄冰煉獄的黑暗，也必然不能。他們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找到邪祟的根源，將其徹底鏟除，還極北冰原一片真正的安寧。

而那片看似平靜的雪山深處，濃得化不開的霧氣中，更多未知的危險與考驗，正在悄然等待著他們的到來。寒風(fēng)穿過冰層的縫隙，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在為他們的前路唱著悲壯的歌謠……

三人在雪地里跋涉了兩日，蝕魂霧留下的后遺癥如同附骨之疽，一點點啃噬著他們的心神。阿風(fēng)胳膊上的傷口雖不再惡化，卻始終紅腫發(fā)癢，每到夜里便會滲出黑血，那些黑血在雪地上凝成細(xì)小的蛛網(wǎng)，像是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蟲子在皮肉里鉆動、繁衍。他時常在夢中驚醒，夢見自己的胳膊變成了蝕魂霧的藤蔓，上面結(jié)滿了帶著尖齒的花苞，正一口口啃食他的骨頭。

年輕的冰谷遺族咳得更厲害了。有時走在路上，他會突然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劇烈地咳嗽，咳得渾身發(fā)抖，單薄的肩膀像是要被這股力道撕裂?？韧旰螅统鲅廖孀∽?，帕子上的血痕一次比一次深，有時還會混著細(xì)碎的血塊，像是肺腑被什么東西生生剜去了一塊。古卷上的星圖也跟著忽明忽暗，那些原本清晰的星辰時常扭曲成猙獰的鬼臉，看得他心驚肉跳——他總覺得，那些鬼臉就是歷代葬身玄冰煉獄的族人，正隔著時空朝他冷笑。

阿雪的右臂舊傷則像個定時炸彈，尤其是催動冰系靈力時，骨頭縫里像是被塞進(jìn)了無數(shù)冰碴，疼得她指尖發(fā)顫，連凝聚冰錐都變得吃力。夜里蜷縮在帳篷里，她常常能聽見右臂傳來細(xì)微的“咯吱”聲，像是斷骨在悄悄錯位。有時她會猛地坐起，借著月光查看傷口，卻只看到粉嫩的皮肉下，有青黑色的血管在緩緩蠕動，如同細(xì)小的蛇，看得她后頸發(fā)涼。

這日午后，天空的濃霧突然毫無征兆地散開，露出一片灰藍(lán)色的天空，像是一塊蒙塵的銅鏡。三人正沿著一道狹窄的冰谷前行，谷兩側(cè)的冰壁高達(dá)百丈，冰棱如刀似劍，直指蒼穹，陽光照在冰棱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落在地上如同無數(shù)把尖刀。冰谷深處隱約傳來“叮咚”的聲響，像是泉水滴落冰面，又像是玉石相擊，在寂靜的谷中回蕩，帶著一種詭異的韻律。

“前面好像有水聲。”阿雪側(cè)耳聽了片刻，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那聲音太過規(guī)律了，每一聲“叮咚”的間隔幾乎分毫不差，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刻意敲打，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冰藍(lán)色晶石，晶石表面一片冰涼，沒有絲毫暖意——這是危險臨近的征兆。

阿風(fēng)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刀柄上的火焰紋路因他的用力而硌進(jìn)掌心。他放慢腳步，目光警惕地掃過兩側(cè)的冰壁：“小心些，極北冰原的水聲往往藏著陷阱?！彼肫鹦r候族里老人說的故事，有些冰泉會模仿人聲，引誘旅人失足墜落，最后變成冰原下的枯骨。

年輕的冰谷遺族顫抖著展開古卷，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星圖上對應(yīng)冰谷的位置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紅光中還夾雜著黑色的絲線，像是被邪祟污染了?！肮啪砩险f，這片冰谷叫‘回音獄’，里面的冰層能模仿萬物之聲，引誘旅人走向絕路?！彼f話時，喉結(jié)上下滾動，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咳得格外兇，帕子上的血幾乎要滴落在古卷上，“傳說……傳說這里的冰壁里封著無數(shù)亡魂，那些聲音……就是亡魂的哀嚎。”

他話音剛落，冰谷深處的“叮咚”聲突然變了，化作女子悲悲切切的哭泣聲。那哭聲纏綿悱惻，帶著無盡的絕望，像是有什么人在訴說著天大的冤屈，聽得人心頭發(fā)緊，連腳步都忍不住放慢。

“是誰在哭？”阿雪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手悄然按在了右臂的傷口上——疼痛能讓她保持清醒。冰壁光滑如鏡，清晰地映出三人的身影，身影被拉得很長，扭曲變形，像是三個怪物。除此之外，谷中再無活物，只有風(fēng)聲穿過冰棱的嗚咽。

哭泣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呼救：“救命……誰來救救我……”聲音稚嫩得像個七八歲的孩童，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人心上。阿風(fēng)的腳步頓了頓，他想起自己早夭的妹妹，小時候她也總用這樣的聲音喊他“哥哥”。

“我去看看。”他說著就要往前探查，卻被阿雪一把拉住。她的手指冰涼，力氣大得驚人。

“別去！”阿雪的聲音因緊張而發(fā)顫，她指著左側(cè)的冰壁，“你看冰面的倒影！”

阿風(fēng)猛地轉(zhuǎn)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冰壁的倒影里，三人身后不遠(yuǎn)處，竟站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孩童。那孩童穿著破爛的棉襖，頭發(fā)上沾滿了血污與冰碴，臉上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額頭劃到下巴，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阿風(fēng)心中一寒，猛地轉(zhuǎn)身望去——身后只有空蕩蕩的冰谷，積雪覆蓋的地面平整光滑，哪里有什么孩童？

“是冰鏡幻象?！蹦贻p的冰谷遺族臉色慘白，牙齒都在打顫，“古卷說，回音獄的冰鏡能照出人心的恐懼，再化作幻象引誘……引誘我們自投羅網(wǎng)！”他話沒說完，冰谷兩側(cè)的冰壁突然“咔嚓、咔嚓”地響了起來，無數(shù)面冰鏡從壁上凸出來，鏡面光滑如鏡，反射著冰冷的光。

鏡中紛紛映出詭異的景象：有的映出被邪祟吞噬的村落，火焰沖天，村民們在火中哀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融化；有的映出親人慘死的模樣，阿風(fēng)看到了他早夭的妹妹，她躺在冰原上，身體已經(jīng)凍成了冰塊，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像是在質(zhì)問他為什么沒有救她；阿雪則看到了自己的師父，師父渾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手里還緊緊攥著半塊冰藍(lán)色晶石，嘴動了動，似乎在說“你不該來”；年輕的冰谷遺族的鏡中，是歷代族人的枯骨，他們從冰原下爬出來，骨指指向他，嘴里發(fā)出無聲的譴責(zé)。

最可怕的是，有一面冰鏡竟映出了三人的未來——他們渾身是血地倒在玄冰煉獄的入口，身體被黑霧纏繞，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神采，變成了兩潭死水。

“心志不堅者，會被幻象拖入冰鏡，永世困在恐懼里?！卑L(fēng)低吼一聲，試圖用聲音驅(qū)散心中的寒意。他看到妹妹的幻象在鏡中朝他招手，那雙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流出血淚。他猛地?fù)]刀劈向最近的一面冰鏡，刀鋒帶著火焰的溫度，砍在冰鏡上。

“嗡——”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冰谷中回蕩，冰鏡沒有碎，反而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將阿風(fēng)的影子釘在地上。那影子在冰面上扭曲、膨脹，化作一只覆蓋著黑毛的手，指甲尖銳如刀，猛地抓住阿風(fēng)的腳踝，往冰鏡里拖去。

“不好！”阿雪心中一緊，指尖瞬間凝結(jié)出冰錐，冰錐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刺向那只黑手。冰錐刺入的瞬間，黑手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到，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阿風(fēng)趁機掙脫，腳踝上卻已留下五個青黑色的指印，指印周圍的皮膚迅速變得僵硬，像是被寒冰凍傷，連知覺都開始麻木。“這些冰鏡能操控影子！”他又驚又怒，看著自己在冰面上的影子，那影子正微微晃動，像是隨時會再次活過來，“別讓影子被冰鏡照到！”

三人立刻背靠背站在冰谷中央，盡量縮小自己的影子，避開冰鏡的映照?？杀葍蓚?cè)的冰鏡越來越多，鏡面反射著寒光，幾乎無死角地籠罩了整個山谷，無論他們怎么移動，影子總會被某面冰鏡捕捉到。

年輕的冰谷遺族不小心被一道鏡光掃到，他的影子立刻從冰面升起，化作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黑影。黑影穿著同樣的衣服，手里也拿著一卷古卷，只是古卷上的星圖全是扭曲的黑線，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你逃不掉的……”黑影開口，聲音與冰谷遺族如出一轍，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冷，像是從地獄里傳來，“玄冰煉獄里，你只會像歷代族人一樣死去，成為古卷上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