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海的海風,與大景內(nèi)陸截然不同。
沒有了泥土與草木的芬芳,只剩下一種咸腥、潮濕,帶著一絲亙古荒涼的微冷。
青虹如電,貼著墨色的海面疾馳。
燕赤霞站在陸長青身后,一路沉默。
他見證了仙宗的覆滅,那沖天的血光與哀嚎猶在耳邊,可他的心,卻出奇的平靜。
沒有快意,也沒有不忍。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視凡人如草芥的仙長們,在死亡面前,與他曾經(jīng)見過的、被妖魔啃食的村民,并無兩樣。
都會恐懼,都會絕望,都會發(fā)出毫無體面的慘叫。
“在想什么?”陸長青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在想,蜀山之劍,為何不堪一擊?!毖喑嘞祭蠈嵒卮?。
他曾聽聞過蜀山劍宗的傳說,那是劍修的圣地,門下弟子,個個都是以手中之劍貫徹心中之道的強人。
可那樣決絕的劍,在師傅面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因為他們的劍,是為自己而揮。”陸長青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盀樽陂T,為道統(tǒng),為臉面,為那虛無縹緲的‘仙’。唯獨,不是為人。”
他頓了頓,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說起來,那個大荒盟的黃臉盟主,倒比這些劍修聰明得多?!?/p>
“一個能提前算到死局,還能毫不猶豫地舍棄萬年基業(yè),一頭扎進這鳥不拉屎的大海深處……這種人,才難得?!?/p>
陸長青的評價里,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贊許。
“能屈能伸,才是活得長的道理。你看這海里的王八,不都活得好好的?”
燕赤霞張了張嘴,沒能接上話。
他覺得師傅的道理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仔細一想,又實在無法反駁。
就在此時,陸長青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原本只是墨色的海面,不知何時,竟變得如同濃稠的石油,連一絲波瀾都欠奉。
天空也陰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極低,仿佛隨時會與海面粘連在一起。
空氣中,靈氣變得稀薄而混亂,夾雜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