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州城南,腳夫揮著鞭子驅趕蚊蠅,幾匹騾馬慢吞吞地拉著車,往城門走去。南城墻挨著淮河,出了城外一里多就是漕運碼頭,每日天亮不久就開始有人來往,到這會兒,整條道熙熙攘攘,全是牽著驢拉著車的商販。
“哈……我真是搞不懂你?!?/p>
朱菀擦掉眼角滲出來的眼淚,呵欠連天地抱怨。
“說不放心關先生的是你,明明可以多陪他兩天,又不樂意,一大早就跑這來折騰的也是你。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想他走還是不想他走哇?”
瀟湘懶得跟她廢話,打量著兩邊的鋪子門面,頭也不回道:“你懂什么?”
朱菀眼珠滴溜溜一轉,口無遮攔地說:“我懂……你其實就是不想跟你家大公子分開吧。”
瀟湘一張小臉騰地紅成了猴子屁股,猛地站住腳步,惡狠狠地威脅她:“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我胡說八道,你臉紅個什么勁?”朱菀才不怕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你都多大了,到底要粘他到什么時候?早跟你說了他是我姐的,怎么不聽勸呢。”
瀟湘翻了個白眼:“成天只會繞著朱英打轉的哈巴狗,沒資格說我。”
“那能一樣嗎?”朱菀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她妹妹?!?/p>
瀟湘冷笑一聲:“哪不一樣?我也是他妹妹?!?/p>
朱菀沒料到此人的臉皮竟如此之厚,瞪大了眼:“嘿,你……”
“是是是,是你姐的,從身到心、從頭到腳都是你姐的,天底下誰不知道啊。”瀟湘沒好氣地說,自顧自往前走了,直到朱菀追上來,才小聲道:“我就是有點不放心他?!?/p>
“啥?不放心誰?宋大公子?”朱菀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可思議道:“他能有什么讓人不放心的?他回金陵不是跟回家一樣嗎?”
瀟湘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他……心里大概不怎么喜歡金陵。小時候很喜歡的,每次去都要買好多東西回來,還給我講有多么多么好玩,弄得我羨慕極了,一直盼著早點長大,長到畫像認不出來,就能和他一起去了?!?/p>
“結果后來有一次,也是為了貴妃的生辰,他陪殿下一起去了趟金陵,回來后就悶悶不樂的,還和宋太公置了好幾天的氣。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聽他提過想去金陵了。”
“???為什么?”
“不知道,他沒跟我說?!睘t湘瞥見朱菀的表情,嫌棄地皺了皺眉:“別傻兮兮地盯著我,你以為誰都是你們家那群一根筋,他不樂意說的事,誰也問不出來?!?/p>
“哦……”朱菀訕訕移開視線,揉了揉鼻子,又疑惑道:“陪殿下去金陵,還有貴妃的生辰,這不是一模一樣嗎?可他看起來沒有不高興???”
瀟湘又甩給她個白眼:“你多大了?八九歲的時候把不高興寫臉上,現(xiàn)在還寫臉上?”
有什么問題?朱菀莫名其妙。不高興了還不寫臉上,誰會知道你不高興,難道指望別人來猜?
瀟湘忽然間腳步一頓,望向街角一戶顯眼的大院,四角檐下都掛著銅鈴,院門外搭了涼棚,幾個腳夫正坐在陰涼處端著茶碗乘涼,頭頂?shù)呢翌~寫著三個大字:慈悲觀。
朱菀還在東張西望,一個不留神,被她一把拽了過去,瀟湘認真地捧起她的臉,推著她軟乎乎的臉頰肉命令道:“好了,快變。”
朱菀被她擠成了只胖頭魚,含糊不清地嘟著嘴問:“啵很么(變什么)?”
“變成落難千金?!?/p>
“?”
胖頭魚滿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