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死寂,被那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徹底撕裂。
空氣中彌漫著酒氣,與龍涎香的沉靜混合,醞釀出一種近乎凝固的緊張。
趙洵的面具在那一刻,是真真正正的碎了。他不再維持那溫和君主的表象,身體微微前傾,帝王的威壓如實質般壓向謝緒凌。
“國師這是何意?是在教朕做事?”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人心上。
“臣不敢?!敝x緒凌站得筆直,身形如松,沒有半分退讓,“臣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她是臣的妻,臣自當護她周全,無論對手是誰?!?/p>
“對手?”趙洵重復著這兩個字,唇邊逸出一聲冷笑,“國師是覺得,朕是你的對手?”
氣氛一觸即發(fā)。
慕卿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楚,謝緒凌此舉是在保護她,但也將他們君臣之間最后那層窗戶紙捅破了。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今日這般沖撞,往后便是步步驚心。
她正要開口緩和,謝緒凌卻先一步再度出聲。
“陛下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間,談何對手?”他的話鋒陡然一轉,變得恭敬,卻又暗藏鋒芒,“臣的對手,是那些妄圖離間君臣,顛覆朝綱的宵小之輩。臣替內子飲下這杯酒,便是向陛下一表決心。臣夫婦一體,必將為陛下掃清前路障礙,鞠躬盡瘁。”
他將一場近乎決裂的對峙,硬生生扭轉成了一次別開生面的“效忠”。
趙洵瞇起眼睛,重新審視著階下這個權傾朝野的男人。許久,他靠回了龍椅,那股迫人的氣勢緩緩收斂。
“好一個‘夫婦一體’。”趙洵重新拾起了笑意,只是這次的笑,不及眼底,“國師與夫人情深義重,倒是讓朕開了眼界。也罷,既然國師一力承擔,朕便拭目以待?!?/p>
他揮了揮手,像是拂去一點塵埃?!澳銈兺讼掳伞!?/p>
“臣(臣婦),告退。”
兩人躬身行禮,轉身退出御書房。
殿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隔絕了帝王的探究。直到走出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慕卿潯緊繃的身體才略微放松。
車廂內,光線昏暗。
謝緒凌沉默著,閉目養(yǎng)神,仿佛方才在御書房內與帝王針鋒相對的人不是他。
“你方才……”慕卿潯忍不住開口,“太沖動了?!?/p>
“不沖動?!敝x緒凌睜開眼,他的側臉在搖曳的燈火下棱角分明,“他要的是一把刀,一把聽話的刀。他想讓你成為那把刀,用所謂的‘天命’來束縛你。我不能讓他得逞?!?/p>
“可君臣離心,后患無窮。”
“以前是君臣,現(xiàn)在依然是?!敝x緒凌的回答斬釘截鐵,“但君臣之前,我們先是夫妻。趙洵若為明君,我便為賢臣。他若想動你,那我便讓他看看,這大晏的江山,究竟是誰在為他支撐。”
他的話語平靜,卻透著一股足以顛覆乾坤的力量。
慕卿潯怔住了。她知道他會護著她,卻沒想過,他竟會將她放在了江山社稷之前。
心中的某個角落,被這番話狠狠撞擊了一下,酸楚與暖意交織,翻涌不休。
馬車行至朱雀大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快看快看,‘驚鴻樓’的說書先生又開新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