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府的門前,連石獅子都透著一股肅殺。
謝緒凌沒有回自己的府邸,那座空曠的將軍府里只有塵埃和回憶。他徑直走到了這里。慕家的地盤。
他甚至沒有通報。
府內(nèi)的景象印證了他的猜測。沒有往日的絲竹管弦,沒有閑庭信步的侍女。廊下,健碩的仆役正將一口口沉重的木箱搬上馬車,動作迅捷而無聲??諝庵袕浡┯?、皮革和金屬混合的特殊氣味。
這是軍械的味道。
他穿過庭院,推開書房的門。
慕卿潯就站在那里,一身利落的青色勁裝,長發(fā)高高束起。她面前不是古琴,不是繡架,而是一張巨大的北境輿圖,上面用朱砂和墨筆標(biāo)注著密密麻麻的記號。
“你還是做了。”謝緒凌開口,像是在陳述一塊石頭是硬的。
慕卿潯沒有回頭?!俺h要多久?三天?五天?北境的雪,可不會等諸位大人吵出個結(jié)果。”
她的回答平靜,卻帶著金石之氣。
“你動用了慕家的商隊?!敝x緒凌走到輿圖前,手指劃過一條用墨筆勾勒出的商路,“這條路,繞開了所有官方驛站和關(guān)卡,直插雁門關(guān)側(cè)后。”
“不止?!蹦角錆〗K于側(cè)過臉,她拿起桌上一本賬冊,扔了過去,“一百二十架神臂弩,三千套棉甲,還有五千件御寒的冬衣。這些,王忠的兵部永遠(yuǎn)不會發(fā)給謝家軍的舊部。”
謝緒凌翻開賬冊,上面每一筆都清晰記錄,貨源、數(shù)量、交接人。干凈得可怕。
“私運軍械,等同謀逆?!彼仙腺~冊,吐出這句話。
“那么,克扣軍餉,坐視邊軍凍斃,又算什么?”慕卿潯反問,“是忠君愛國嗎?”
她走近一步,與謝緒凌隔著一張桌子對峙。
“你在紫宸殿上,畫了一張完美的餅。一張需要趙毅的忠誠、戶部的效率和皇帝的決斷才能烙成的餅?!彼焓郑c在輿圖上的“火鴉坡”?!澳愕挠嫴吆芎茫玫綗o懈可擊。但謝緒凌,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么?”
“人心。”慕卿潯一字一頓,“皇帝會猜忌,王忠會掣肘,戶部那幫老狐貍會哭窮。等你那三十萬石糧草送到云州,城里的士兵已經(jīng)餓得啃不動城墻上的土了?!?/p>
謝緒A凌沉默。
他何嘗不知。他只是在賭,賭皇帝在江山傾覆的威脅面前,會選擇最快、最有效的那條路。
“所以,你選擇了一條更快的路?!彼粗?,“一條會把整個護國府都搭進去的路?!?/p>
“我別無選擇。”慕卿潯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謝家軍不能白死。我父親的護國府,也不是用來在京城里養(yǎng)花的?!?/p>
她繞過桌子,從一個上鎖的匣子里取出另一疊紙。
“這是第二步?!彼龑⒛钳B紙放在謝緒凌面前,“王忠歷年來安插親信、克扣軍需、倒賣軍械的證據(jù)。我已經(jīng)讓人送到了都察院的幾個御史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