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陽,終于驅散了鎮(zhèn)國公府最后一絲陰霾。
后花園里,海棠開得正好,一簇簇壓在枝頭,似胭脂點點。石亭下,棋盤上黑白子錯落。
慕卿潯執(zhí)白,纖長的手指捻起一子,懸在空中,遲遲未落。對面的謝緒凌,閑適地靠在引枕上,身上披著一件薄氅,病氣褪去,眉宇間有了幾分從前的神采。
他也不催促,只端起手邊的藥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是她親手煎的,帶著淡淡的黃芪與甘草的甜味。
“咳?!彼鋈惠p咳一聲。
慕卿潯的指尖一顫,棋子“啪”地落在棋盤上,位置偏了。她抬起臉,關切地看著他。
“無妨,”謝緒凌擺擺手,“被茶水嗆了一下?!?/p>
她這才松了口氣,重新審視棋局,卻發(fā)現自己剛剛那一子,落得實在糟糕,白白斷送了一片大好局勢。
她有些懊惱地蹙眉。
“下棋而已。”謝緒凌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輸贏有什么要緊。”
他站起身,繞過石桌,走到她身旁。園中風起,吹落幾片海棠花瓣,恰好有一片落在她的發(fā)間。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有些笨拙的,想為她將花瓣拈去。
他的指腹粗糲,帶著常年握刀的厚繭,觸碰到她鬢邊時,她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他拈起那片花瓣,攤在掌心。
“很襯你?!?/p>
慕卿潯的臉頰發(fā)燙,她別開臉,去看那滿園春色,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融融的。
她為他調理藥膳,他陪她對弈散心。府中的眼線被她用雷霆手段拔除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成了縮頭烏龜。朝中那些關于鎮(zhèn)國公“失勢”的流言,似乎也隨著這春光,淡去了。
一切,都像在往好的方向走。
“從前在北朔,只覺得風沙割臉,漫天飛雪。”謝緒凌在她身后站定,與她一同看著這園景,“從未想過,京城的春天是這個模樣?!?/p>
“以后每年都可以看?!蹦角錆≥p聲說。
他沒有接話。
良久,他才低低地開口,像一句喟嘆:“若能一直如此,甚好?!?/p>
慕卿潯的心口一緊。她想點頭,想說“一定會的”,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那句“甚好”,藏著太多的奢求。
就在這時,管家福伯快步穿過月亮門,神色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