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已經(jīng)有些融化的糖,靜靜地躺在謝緒凌的掌心,油紙上還殘留著陳夫子身體的余溫。慕卿潯的目光凝固在那顆糖上,仿佛能看到那位固執(zhí)卻心善的老夫子,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將這顆糖揣進袖中,又是如何想著要去見那兩個剛剛脫離苦海的孩子。
他或許想對他們說,別怕,以后這里就是家了。
他或許想用這顆小小的甜,去撫平他們心中巨大的傷痛。
可他再也去不了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寒意,比她體內(nèi)那所謂的“引子”更加刺骨,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了上來。這股情緒是如此洶涌,沖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發(fā)冷,眼前甚至陣陣發(fā)黑。
“陳夫子……”她的聲音在發(fā)抖,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哭腔。
不是為他的死而悲傷那么簡單,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和謝緒凌在北境做的每一件事,興辦官學(xué),收容孤兒,都是為了讓這片土地上的人能活得更好,活得更有尊嚴??傻筋^來,他們卻連一個真心為孩子著想的教書先生都保護不了。
京城的那只手,就這么輕而易舉地伸了過來,掐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像碾死一只螞蟻。而目的,僅僅是為了警告他們,試探他們。
“阿潯?!敝x緒凌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立刻扔掉那顆糖,上前一步扶住她。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甚至在微微顫抖。
“我沒事?!蹦角錆∩钗豢跉猓氚涯枪煞康那榫w壓下去??稍绞菈阂?,那股寒意就越是囂張,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被凍住了。
“你的‘引子’被觸動了?!敝x緒凌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他二話不說,打橫將她抱起,快步走向臥房。他能感覺到,懷里的人正在迅速流失溫度,就像一塊被投入冰窟的暖玉。
“謝緒凌,我沒事,只是……只是心里難受?!蹦角錆】吭谒麘牙铮庾R已經(jīng)開始有些模糊。她知道這不是寒毒發(fā)作,而是心神激蕩之下,引動了那個潛藏的禍根。
謝緒凌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拉過被子蓋好。他坐在床邊,握住她冰冷的手,一股渾厚溫?zé)岬膬?nèi)力源源不斷地渡了過去。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幫她驅(qū)散那股寒意,穩(wěn)住她的心神。
“別白費力氣了……”慕卿潯想阻止他。她知道,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這樣強行催動內(nèi)力,只會傷上加傷。
可謝緒凌置若罔聞,只是加大了內(nèi)力的輸送。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這該死的東西折磨?;实?,皇室……他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殺意。他發(fā)誓,等這件事了了,他一定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溫?zé)岬膬?nèi)力在她經(jīng)脈中流淌,一點點驅(qū)散了那股冰寒。慕卿潯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她看著謝緒凌專注的側(cè)臉,看著他額角滲出的細汗,還有那雙因為擔憂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一暖,又是一痛。
就在這時,謝緒凌的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噗——”
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從他口中噴出,濺落在明黃色的床褥上,觸目驚心。
“謝緒凌!”慕卿潯大驚失色,猛地坐了起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沒事……”謝緒凌想抽回手,卻發(fā)現(xiàn)全身的力氣都在迅速流失。他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謝緒凌!”慕卿潯心急如焚,想都沒想,立刻將自己體內(nèi)剛剛恢復(fù)的微弱內(nèi)力,反向渡入他的體內(nèi)。她不能讓他出事!絕對不能!
然而,就在她的內(nèi)力接觸到謝緒凌經(jīng)脈的瞬間,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從他體內(nèi)傳來。
慕卿潯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狠狠地向外一扯!那種靈魂被撕裂的劇痛,讓她發(fā)出一聲悶哼。
緊接著,一股同樣龐大而熟悉的靈識,順著兩人相連的手臂,如決堤的江河般,瘋狂地涌入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