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沒有信口開河,委婉地道:“丁秘書長,這么大的事您問我,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喬巖的猜測不無道理,丁光耀確實在有意引導。他和別人的方式不同,不會苦口婆心反復勸說喬巖重返政壇,而是通過時局的變幻讓其置身其中,有意無意參與進來,等時機成熟后,有些事順理成章。
喬巖前進的道路看似坎坷,但他也是幸運的。即便離開多少年,曾經(jīng)的老領(lǐng)導還在惦記著。打鐵還需自身硬,只能說他的為人做事給領(lǐng)導留下深刻印象,身上的閃光點和價值,值得別人為之付出。要換做旁人,早就被遺忘在角落里。哪怕再出色優(yōu)秀,沒有人會惦記。
喬巖跟著丁光耀拿下蔡小虎,推動政治環(huán)境整頓,協(xié)助引進了隆森集團團隊。跟著曹政軍推動國企改革,拿回了十個億的政策性貸款。跟著呂澤鴻,拿下了華同集團董事長楊清泉,為出任副省長立下汗馬功勞。跟著陸茜時間不長,但也在短時間內(nèi)化解了海豐化工廠傷亡職工賠償工作,幫助李鳴坐穩(wěn)了海豐集團董事局主席位置。
不管跟著誰,喬巖都腳踏實地,勤勤懇懇,憑借頑強的毅力和不屈的斗志較圓滿地完成了各項任務(wù)。
當然,就靠這些工作被領(lǐng)導記住是不可能的,工作嘛,除了喬巖還有李巖,總有人去干,不過是干得好與壞而已。尤其是一些既定的事實,過程可能不同,但結(jié)果是一樣的。能讓領(lǐng)導惦記的,還是喬巖身上那股不服輸不彎曲的勁頭。
沒有錢,想辦法變。沒有路,想辦法修。沒有橋,就是蹚水游泳也要過去。在關(guān)鍵時刻,總能切中要害果斷出擊。這種有創(chuàng)造性的能力和獨特的決策力,不是人人具備的。
除此之外,還有私底下交往。喬巖始終保持若即若離,既不走得太近,也不離得太遠,和誰都一樣。走得太近容易被打上標簽,且領(lǐng)導不一定愿意讓其知道太多隱私。走得太遠慢慢就形同陌路,直至成為陌生人。
各種因素疊加起來,喬巖用個人人格魅力吸引征服著旁人,愿意為他的前途不遺余力去爭取。
丁光耀經(jīng)過一段時間沉淀后,誰都以為他的政治生涯徹底結(jié)束。誰知黃孝榮出任省長后,搖身一變成了省政府秘書長,不僅提拔還重用,著實讓人大跌眼鏡,難以置信。他不是林福東的人嗎,怎么沒受任何影響,反而被黃孝榮招致麾下,確實讓人看不懂。
官場上的人與事,錯綜復雜,波譎云詭,誰也無法預料,誰在哪一站下車,哪一站又上車。擦肩而過的緣分,有可能成為生死一戰(zhàn)的盟友。稱兄道弟的朋友,有可能此生不復相見。
丁光耀如今身處高位,全省的各類信息資源源源不斷向他聚攏,這么大的事當然不需要也不可能詢問喬巖,只是在試探他。這么好的政治苗子,扔在大山里確實可惜。正好遇上了這檔子事,看看他的反應(yīng),是不是真心不關(guān)注時事。
丁光耀道:“天氣預報只是預報,無法預測未來發(fā)生的事。但這輪降雪比較強勁,對全省生產(chǎn)生活帶來一定影響。今晚召開會議,就是緊急安排部署,屆時會派出五個督導組下去督查。云清市受影響可能較大,你也要注意安全?!?/p>
“謝謝領(lǐng)導關(guān)心,您也注意身體?!?/p>
掛了電話,喬巖反復琢磨丁光耀的意圖,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和他說這些干什么。不過,對方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這輪降雪不簡單。
“喂,給誰打電話呢,添把手,給我剝根蔥。”
胡月將他的思緒拉回來,而腦海里不自覺地去想如何應(yīng)對這輪降雪。具體到三河廟鄉(xiāng),又該做些什么。顯然,他被丁光耀的一通電話給影響了。
胡月見喬巖心不在焉,一邊切菜一邊問道:“喬老師,聽說你以前是當官的,而且還當了很大的官,是嗎?”
喬巖淡然一笑道:“誰和你說的?”
“老師們都這么說啊,還有鄉(xiāng)政府的人。我沒有接觸過太大的領(lǐng)導,不過能感覺出來,你的談吐和舉止和別人不一樣,潛意識地帶著那種氣質(zhì)?!?/p>
“是嗎,我怎么感覺不到?”
胡月直起腰道:“你聽,就剛才這句話,是嗎,那種味道就像領(lǐng)導。四平八穩(wěn)的,而且聲音有磁性和質(zhì)感,特別好聽?!?/p>
喬巖頭一次聽到別人說話好聽,看著她突然問道:“我在想,你一個人是如何在這里堅持六年的?”
聽到這個話題,胡月嘆了口氣道:“能怎么樣,堅持唄。我早就想辭職,我爸媽不讓。說好不容易考上了,怎么能輕而易舉放棄。每天鉆在山溝溝里,把最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三河廟鄉(xiāng),而自己的生活卻一地雞毛,到現(xiàn)在都找不到對象。別人一聽我在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教書,直接pass,到頭來,把自己給玩剩下了?!?/p>
喬巖又問道:“那你不會在雄關(guān)縣找一個嗎,和你們一批的里面就沒看上的嗎?”
胡月立馬道:“打死我都不會留在這里,更不會找同行,我一個人都夠苦逼了,再來一個,以后的生活更是亂七八糟。我爸媽著急,其實我不著急,慢慢等著唄,總會遇到合適的。我現(xiàn)在想著,早點調(diào)出去,去哪都行,可是沒有關(guān)系,難啊?!?/p>
“去年,有個老師找了關(guān)系,可縣委書記不簽字,死活不放人,逼得沒辦法了,最后辭職離開了。我很迷茫,不知該怎么辦,之前學校就我一個人住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到晚上特別害怕。你信不信,還有人半夜敲我門,肯定是鄉(xiāng)政府的那群老色鬼,最后我實在忍不住了,提著刀就沖出去,后來就沒人敢來了?!?/p>
“現(xiàn)在,多了個你,不回家的時候找你說說話聊聊天,也挺開心的。一旦適應(yīng)了,真不敢想象將來你離開后會是什么樣。我決定了,明年你走后,我就去找縣委書記,如果他不放人也辭職,一天都不想待了。”